更何况,她確实对这地方,有所兴趣。
“好。”
所谓白玉京,並非只有山顶那一片云雾繚绕的仙家楼阁。
依著沧澜山势,自山顶往下,竟是连绵的村落瓦舍,炊烟裊裊,鸡犬相闻,儼然一派人间烟火气。
一路走,一路看。
这里有在田间耕作的农夫,也有吞吐日月精华修炼的妖物。
有开著酒楼的猪妖,用自己蹄子踩出的酒麴酿酒,声称一碗下肚,能壮阳气。
也有开著绣庄的蛛女,吐出的蛛丝织成的锦缎,水火不侵。
人与妖,在这里仿佛褪去了种族的隔阂,成了最寻常不过的邻里街坊。
他们会为了一根萝卜的价钱爭得面红耳赤,也会在谁家有难时,不分彼此地搭上一把手。
这般景象,让晏泠音看得有些失神。
“姐姐,你看什么呢?”
晏泠音回过神,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磨豆腐的妖物,“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
“他是妖。”
“哦。”女童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可他磨的豆腐好吃呀。”
“......”
晏泠音觉得跟这小屁孩说不通道理。
她又看向那只跟在旁边,一路东张西望,口水都快流下来的蛤蟆精。
“你呢?你来白玉京前,是怎样?”
蛤蟆精闻言,愣了一下,挠了挠满是疙瘩的后脑勺,想了半天,才闷声道:“以前啊......以前在山下,我躲在烂泥塘里,每天就想著怎么填饱肚子,別被人族抓了,后来饿得不行了,听说道君在沧澜山讲道,有灵者皆可来听,管饭,我就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
可晏泠音却听出了一丝辛酸。
“那来了之后呢?”
“来了之后啊,”蛤蟆精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发现这里不仅管饭,还不打妖。”
“......”
正聊著。
前方不远处,远远走来一道高大身影。
那身形魁梧,步履沉稳,自有一股气度。
女童眼尖,看见来人,兴奋地挥舞著小手,蹦蹦跳跳地就迎了上去。
“山君大哥!”
晏泠音闻声,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一眼,她脸上的神情,便有些古怪起来。
嚯。
还能碰到熟人。
那被女童称作“山君大哥”的,不是別人,正是当初在青丘之上上,为那玄涂真君寻仇的沧澜山君。
这头斑斕猛虎,此刻换下了一身不合身的锦缎,穿了件寻常的青色布袍。
若非那张依旧是虎头模样的脸,瞧著倒真像个饱读诗书的山野之人。
他本是笑著,低头准备跟那扑过来的女童说些什么。
可当他的目光,越过女童,落在后方那道白衣身影上时。
“......”
“你......为何会在此地?”
女童被他这突然转变的態度嚇了一跳,仰著小脸,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又回头看了看晏泠音。
“山君大哥,这是晏姐姐,是道君带她回来的。”
沧澜山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丟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走。
女童看著他远去的背影,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又跑回到晏泠音身边。
“山君大哥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一旁的蛤蟆精,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是啊,这虎妖平日里最是和善,见了谁都笑呵呵的,今日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这么大脾气?”
晏泠音抬手,摸了摸女童的脑袋。
能没脾气么?
论起来,他俩可是杀妻夺丹之恨,不共戴天。
今日在这白玉京里见了面,他没当场发作,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妥妥的圣贤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