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君已经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
“你这扁毛鸟怎么拎不清呢?晏姑娘问话,你答就是了,搁这儿师兄长师兄短的,攀什么交情?”
自从见到晏泠音的第一眼起。
它便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当即,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他走的是阴圣的路子,这条路,不修自身,专靠外物,说白了,就是骗香火愿力来提升修为,愿力越强,他修为涨的越快。”
“可这香火哪是那么好骗的?他一没那么多妖子妖孙,二没什么经天纬地的大功德,就只能想些歪门邪道,在咱们白玉京的时候,这老王八就懒得出奇,整天琢磨怎么投机取巧,道尊讲道,他就在底下打瞌睡,如今下了山,更是把这点小聪明全用在这上面了。”
“他麾下养著几只妖物,隔三差五就放出去,在苍源国附近海域兴风作浪,搞得人心惶惶,然后,他再大发神威,出手降妖,你说,那些个凡夫俗子,见了这般手段,能不把他当活神仙一样供起来吗?”
“如此反覆,他这镇海大將军的名头,不就越来越响亮?香火愿力,不就滚滚而来了?我猜他这显圣圆满的修为,十成里倒有八成,是这么骗来的!”
“我呸!什么东西!”
苍君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色马,莫不是脑子让驴给踹了?
道尊是让你我二人,陪同晏姑娘走一趟,清理门户。
可杀的,毕竟是白玉京曾经的人。
你就算心里不念旧情,也不用这般......这般不要脸吧?
这说得,倒好像那长天大圣刨了它家祖坟一样。
“你......”苍君气得鸟嘴都在哆嗦。
晏泠音听完,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盘算。
一个走阴圣之路的妖物,哪怕同为显圣圆满,想来对付起来,也不是难事。
行。
就先拿这只王八开刀!
“好了,別吵了,速速前往国都。”
“咱们也去拜一拜,这位镇海大將军的码头。”
...
苍源国都,名唤潮声。
此城无墙,以海为关。
城內无路,以河为道。
乌君所化的黑色流光,敛去声势,落在一处偏僻的礁石滩上。
晏泠音翻身下马,脚踩在湿润的沙地,一股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城。
密密麻麻的屋舍,依著纵横交错的水道而建,楼阁之间,有石桥相连。
水中,数不清的乌篷小船往来穿梭,取代了陆上的车马,构成这座城的交通。
乍一看,倒有几分前世威尼斯的样子。
乌君晃了晃马头,四下打量著,忍不住问道:“晏姑娘,咱们是直接杀进那王八窝,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顿好的?”
一旁的苍君却是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此地愿力之浓厚,远超想像,整座潮声城,都已是他的领域,在此地动手怕是不好对付......”
晏泠音收回思绪,淡淡道:“你们两个,先寻个地方落脚,不要露面。”
乌君一愣,“那姑娘您......”
“我隨便走走。”
她说完,便自顾自沿著一条临水的石板路,走进了城中。
这里的屋子,多是木质结构,刷著桐油,屋檐下掛著风乾的鱼乾和贝壳串成的风铃,隨著海风,叮噹作响。
行於水上,活於水上。
街边没有吆喝的小贩,只有船上的渔家,將刚打捞上来的海货摆在船头,与岸上人家隔著水,討价还价。
晏泠音走过一座石桥,桥头立著一座小小的石龕。
龕里供奉的,是一尊披甲按剑的將军石像。
石像前,香火裊裊。
一名妇人正领著自己的孩子,虔诚地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求镇海大將军保佑,保佑俺家男人出海,平安归来,满载而归......”
“......”
她寻了一处临水的酒肆,拣了个角落坐下。
“老王家的船队,前日出海遇上了风浪,差点回不来,幸亏是日日拜著大將军,才保了一条命回来!”
“可不是么!要我说哪有什么神佛!只有镇海大將军,才是咱们这些海上漂的人的真神!”
邻桌几个船工打扮的汉子,正在高声阔论。
酒肆老板端上一壶浊酒,闻言也凑趣道:“几位爷说的是,东海口那座龙王庙,早就塌了,拜那些泥塑的玩意,哪有给大將军上一炷香来得灵验?”
晏泠音皱起眉头。
这妖物,当真是在此地,扎根已久。
这苍源国的百姓,竟连神都不拜了,只拜他一人。
她忽然有些明白。
这整个岛国,是一座用来圈养香火的牲棚。
而那长天大圣,便是这棚中,唯一的饲养者。
整个国都,皆乃它一妖显圣路上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