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夷所思。

这四个字，如同沉重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指挥中心里每一个人的脑海里。他们看著李铭，就像在看一个披著人皮，从遥远未来走来的神明。那份关於“鱼”的，跨越五十年的生態推演报告，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那已经不是技术或者战略层面的碾压了，那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文明的，对世界认知方式的降维打击。

赵司令张著嘴，呆呆地坐在那里，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锅粥。从“风神阵列”到“龙腾水电”，他引以为傲的军事常识和人生经验，在今天下午这短短的时间里，被反覆地、无情地碾碎、重塑，然后再碾碎。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头脑风暴”终於要结束，可以让他们喘口气，慢慢消化这足以改变世界观的一切时，李铭却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风，是大地的呼吸；水，是山川的血脉。但它们，都源於同一个存在。”

李铭缓缓抬起手，用雷射笔，指向了天板，仿佛要穿透这数百米的岩层，指向那片无尽的苍穹。

“现在，我將向各位介绍『天工开物』计划的最终章，也是我们龙国能源独立的终极解决方案。它的名字，叫做——”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终极力量的敬畏。

“羲和计划。”

幕布上的画面，第三次切换。

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高耸的风车，也不是宏伟的大坝，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闪耀著深邃蓝色光芒的“海洋”。

那片“海洋”，静静地铺设在广袤的，黄沙漫天的荒漠之上。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得如同最精锐的军阵。阳光之下，它们反射著冷酷而又神秘的光泽，仿佛是镶嵌在大地上的无数块龙鳞，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与天际线融为一体。

整个场景，充满了未来感和科幻色彩，美得令人窒息，却又陌生得让人心生寒意。

“这……这是什么？”钱司令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的想像力，已经彻底枯竭了。

“这就是『羲和计划』的核心——大规模荒漠光伏电站。”李铭的声音，如同一位布道者，向他迷茫的信徒们，揭示著神跡的真諦。

“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每时每刻，都在接收著来自太阳的庞大能量。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无论是烧煤，还是利用风和水，都只是在拾取这份能量亿万分之一的残羹冷炙。”

“而『羲和计划』，就是要绕过所有的中间商，直接从太阳那里，『盗取』天火！”

李铭將其中一块闪耀著蓝色光芒的“龙鳞”无限放大。那是一块看起来像是玻璃，却又呈现出金属质感的方形板子。

“我称之为，高效单晶硅光伏电池。它的原理，是利用一种特殊的半导体材料，在光照下，直接產生电流。没有转动的涡轮，没有燃烧的锅炉，没有喧囂的噪音。只有阳光，和源源不断的电。”

“我们要做的，就是用这种『会发电的玻璃』，铺满我们西部那些阳光最充足，却又最贫瘠的戈壁和沙漠。將那些不毛之地，变成我们龙国永不枯竭的能源心臟！”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物理研究所的冯所长，手中的钢笔，应声掉在了地上。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著幕布上那块平平无奇的“玻璃板”，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发出了这一下午以来，最为悽厉，也最为绝望的尖叫。

“单晶硅！是单晶硅！李总师，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冯所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咆哮，“为了得到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纯度只有『三个九』（99.9%）的单晶硅，我们实验室要耗费数周的时间，用最昂贵的设备，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下，像拉白丝一样一点点地提拉！它的成本，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上百倍！您……您竟然要用这种比黄金还贵的东西，去铺满整个沙漠？！”

“您这是要用黄金去换煤烧啊！您……您疯了吗？！”

冯所长的咆哮，如同引爆了火药库。

“15%的光电转换效率？！”一位年轻的物理学博士，此刻也顾不上尊卑，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信仰被践踏的愤怒，“李总师，这违背了光电效应的理论极限！根据我们现有的半导体物理理论，硅基材料的理论转换效率极限，绝不可能超过10%！您这15%，是从哪里来的？是您自己发明的物理定律吗？！”

“疯了！他彻底疯了！”

“用玻璃板铺沙漠？一场沙尘暴过来，全完了！”

“冰雹呢？下场冰雹，我们是不是就要破產了？”

“还有清洗！谁去清洗那些铺满沙漠的玻璃？派一百万个人去擦吗？”

这一次，质疑的声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如果说，“风神阵列”和“龙腾水电”还只是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觉得李铭是个“技术路线走歪了的天才”。那么，“羲和计划”，则让他们彻底確认——李铭，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实，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活在自己幻想世界里的疯子！

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统领和几位司令员，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著李铭。他们脸上的表情，混杂著震惊、失望、荒谬，以及一丝……怜悯。

他们觉得，这个曾经创造了“天音”和“墨雨”神话的年轻人，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或者是因为成功来得太容易，终於在今天，被自己那天马行空的想像力，给彻底逼疯了。

赵司令甚至已经准备给警卫员使眼色，让他去把医务室的医生叫来了。

面对著这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將他淹没的质疑和怜悯，李铭却只是静静地站著，脸上甚至还带著那標誌性的，淡淡的微笑。

他內心在疯狂吐槽：“来了来了，终极boss关。跟他们解释什么叫『改良西门子法』，什么叫『光伏发电的成本学习曲线』，什么叫『规模化生產摊薄固定成本』……算了，对牛弹琴都没这么费劲。还是老办法，上『盘古』，用数据把他们的脸打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