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太阳毒辣地晒在城墙上,將砖石烤得滚烫。
薛仁贵靠在垛口上,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亲卫递来水囊,他刚喝了一口,就听见城下传来號角声。
突厥人开始总攻了。
数以千计的突厥兵推著衝车撞向城门,云梯上爬满了举著弯刀的士兵,箭雨如蝗虫般射向城头。
一个少年百姓突然扑了过来,用后背替薛仁贵挡住一支冷箭,箭头穿透他单薄的衣衫,在背上留下个血洞。
“傻孩子!”
薛仁贵抱住他,少年却咧开嘴笑了,从怀里掏出半块番薯干:
“大人......我爹说吃了这个......有力气......”
话音未落,少年的头就歪了下去。
薛仁贵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他將番薯干塞进少年怀里,猛地站起身,举起“寒芒”刀: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唐军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士兵们用滚石砸翻云梯,用热油浇退爬城的敌军,连老弱妇孺都拿起了石块、剪刀,朝著城下的突厥兵猛砸。
那个失去孙子的老汉,抱著根烧红的铁钎,从城头纵身跃下,將钎子狠狠扎进衝车的轮子。
激战中,薛仁贵突然瞥见远处的戈壁上扬起股烟尘。
他眯起眼,看清那是唐军的旗號。
秦武回来了!
而且身后还跟著大队骑兵!
“是援军!”
有人喊道,
“秦將军带援军回来了!”
秦武的队伍从突厥军阵的侧翼插了进去。
他的左臂空荡荡的,显然是断了,却依旧用右手挥舞著长槊,槊尖上挑著颗人头。
正是俟利弗的独眼头颅。
骨咄禄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唐军还有援军。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薛仁贵的箭又到了,这次射穿的是他的马眼。
黑马痛得人立而起,將骨咄禄甩落在地。
“杀!”
秦武的长槊直指骨咄禄,
“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突厥兵见可汗落马,顿时溃不成军。
唐军趁势从城门杀出,与援军前后夹击,將突厥人杀得尸横遍野。
骨咄禄在亲卫的掩护下狼狈逃窜,连狼头旗都扔在了战场上。
夕阳西下时,柳中城终於安静下来。
薛仁贵站在尸骸遍地的城门前,看著士兵们救治伤员,百姓们掩埋尸体。
秦武拄著长槊走来,断臂处缠著布条,上面的血还在渗出来。
“都护,”
秦武声音沙哑,
“我们守住了。”
薛仁贵点点头,目光落在城墙上那面残破的唐旗上。
旗面上的“唐”字被血染红,却依旧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他突然想起少年怀里的番薯干,想起老汉跃下城头的身影,想起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死的百姓。
“秦武,”
薛仁贵的声音有些哽咽,
“把战死的百姓都葬在柳中城的东面。
那里,明年可以种番薯。”
秦武重重点头,转身去安排。
薛仁贵走到那面唐旗前,轻轻抚摸著破损的边缘。
他知道,这场仗贏了,但西域的烽烟还远远没有结束。
骨咄禄逃回漠北后,必然会捲土重来。
长安的朝堂上,或许还有人在算计著如何牺牲安西换取暂时的安寧。
但他不怕。
因为他身后,有愿意用生命守护家园的百姓。
有敢用血肉之躯铺路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