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料到,李长安居然带了这么多人。
“诸位,请允我介绍裁退老兵安置方略的各位专家。
“前永兴军路,河中府判官孙耀杰;河东路平阳府粮草都监孔盛;秦凤路怀德军录事参军赵勐;京畿路前群牧监河北监都总管魏无忌;.......
,一共八位专家,全是北方各州府曾经任事的退休事务性主官。
李长安介绍完,富弼已经眼神中升起讚赏,好像李长安是他亲手栽培出来的继承人一样,满是慈爱。
“下官担任本次安置使,深受天子信赖,两位相公倚重,一日不敢懈怠,经过多轮增补添益,方略如下.......”
从“迎军”开始,地点怎么选,仪式怎么办,人怎么接手,管理怎么落实,方略真的写的是巨细靡遗。
写会议纪要的几方秘书笔桿子都甩飞了,也追不上李长安的匯报速度。
照常例,官员匯报那都是只说“首、次、再次、末”的,大略其意,具体细节都是交由下面自己执行。
所谓阶层制,便是一层压一层,最后全靠事务性官员的经验来决定政策的实际落地效果。
別管你上面是什么初心,关键是最后的执行层有没有油水,有没有执行標准。
像李长安这样的,把每一个节点清晰的表述,围绕节点的具体动作详细说明,並且给出执行要点和细节。別说是相公层面听取的回报,就是到了最基层的都指挥一级,也没这么干的。
以往的回报都是听完了知道个大概方向,现在好了,连验收標准都有。
“本次分流人员岗位安排如下,经医疗团队检查確认后,以健/良/老/残分等,健者直接推荐入施工队做小队,良者入校学习技能,三月后由工程处酌情派工;老者视其情况,可安排为更夫或閒养;......:
一万个人,李长安已经拿到了名单和简要档案。
把人按照具体的劳动能力分组,分別给出了处置方案。
富弼带了两个助手,本还想挑毛病,相公要给孙婿去去骄气。俩人一对眼,心说老实听著吧,咱就当上课来了。
细节,永远是致胜的法宝。
李长安的方案是用无数个细节堆成的,隨便问,隨便挑,八个专家坐镇,哪儿有毛病咱现场解答。
领导看方案,总是要提一些意见,以显示自己对事情的深度洞察还有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
今天俩老头算是踢到钢板上了,虽然从政三四十载,这么细的东西,俩人还真不熟。
大宋官制就是如此,能当相公的,几乎一路担任的都是一把手,只做领导型职务,四十岁就会升到州府主官一级。
换个说法,大宋的官儿都是漂看当的。
事务性官员和领导型官员,涇渭分明。
富弼的人不哎声,文彦博枢密院的象徵性的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只有兵部人不知道李长安跟富弼的关係。
“李安置,关於授勋演武一事,兵部反对!”
细节挑不了,不代表別的地方就没错误。
李长安要给所有老兵办一个退役仪式,在城门外筑坛交卸鎧甲武器,由枢密院组织授勋,然后让大家排成方队走一次御道,接受汴京百姓的欢迎,最后在皇城城门楼子看一眼他们效忠的皇帝陛下。
费用不多,一共才一千贯。
城外大营是现成的,回收的兵器鎧甲军器监还能当材料用,李长安发的铁片子勋章也不值钱。
“我朝祖训,兵如贼匪,不通礼仪,刺面以卑之。安置使大费周章,壮其行、夸其势,实乃多此一举!”
兵部主事表示反对,抬高大头兵的地位,那他们不是更不好管了。
“五代以来,牙兵骄纵,是以有百年武人之乱。今我朝以文抑武,方有如今安定。李大使糊涂啊,方略大致可行,此授勋演武一事,绝不可如此。”
他把这事一说,枢密院的官员也开始琢磨,这个小环节是不是要取消。
安置使,管裁退人员的生活安置就行了,退役仪式加的点画蛇添足。
眾人看向李长安,李长安看向上首坐著的两位相公。
见两位大佬没什么厌恶的表情,他站起来手撑桌子,身体前倾,压向对面的兵部官员。
“以文抑武,是把禁军从三十万抑到了一百四十万么?是我朝兵戎之费,从真宗朝的国赋五成,涨到了今天的国赋七成么?是太祖太宗二十万精锐一统天下,到了今天连西夏撮尔小国都打不贏么?”
“你..:”兵部官员急红了脸,这事儿是能说的么,李长安你大胆!
“把兵当贼,太祖从戎也是当营帐兵开始的,你们岂不是在说,我大宋就是个贼头之国?”
“没,没有,你血口喷人!”兵部官员急了,这不是凭空污人清白么。
“一群人离乡背井,远离父母兄弟妻儿,数年甚至数十年,刀头舔血、马革裹尸,为国征战,他们是贼么?”
兵部两个官员已经不说话了,可怜巴巴的看著两位相公,盼著大佬赶紧出来主持公道。
“一国当立,无非两者。一是有百姓交税,二是有士兵保卫国家。你们视军兵为贼寇,是不是也视百姓为鱼肉。就尔等读书就学,天生贵胃,別人都是两条腿的牛马?”
俩官员嚇坏了,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全身。
“我看就是尔等,才让大宋有今日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