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249.事还未定不作数
因为张喜殉国至忠,成仁极烈。给朝廷上书时,表文是张巡亲自写的,都没有让僚吏们润色。现而今那件血衣还在张巡的身上,以志不忘。
原本他这样的身份,大概率是和尚公主没有半毛钱关係的,但一则忠烈名闻天下,不出意外要是还有《正气歌》,张喜得占一行。二则便是张巡本身为统兵大帅,朝廷还得依仗,不能拉来做駙马都尉。那退而求其次,就只能推到张喜的弟弟身上。
谁叫张巡没儿子,侄子张楨过年才十三,这还是虚岁,差太多了。往近枝张巡最亲信的同宗子弟身上推及,谁也推不过张喜这一支。
可除了部分朝代以外,尚公主都不是什么有志气青年的好选择。一旦成了駙马,那这辈子就废了,屁用没有了,啥也干不成,啥也不能干。
宋代公主之所以称“尚”,意思是迎进门她就成了你的君,和你爹妈一个辈分,你得作为臣去侍奉公主。虽然不至於像清朝那样,事实上別居,可住在一起都麻烦的很。
李让来了,得好好问问他,朝廷內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都陆秀夫说了算的嘛,怎么还出这么一个么蛾子的事。
反正要等后方的兵粮运来,也不差在这儿多拖一天两天的。
星夜兼程赶到淮西来赴任的李让,唇上也蓄起了鬍鬚,前后戎马奔走,上马理军,下马管民,此时瞧来颇有二三分气相。与当初那个还笑话咱的大表哥,属实不同。
经由李让的嘴,张巡也基本知道了朝廷的概况。现在主战派確实眾正盈朝了,而且许多人认为这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但和大伙几都知道那样,南宋的主战派分为两种。一种是死战到底,不死不休。
另外一种主战派是拼死奋战,以战促和。通过击败南侵的元军,来为南宋谋求一个相对较好的议和条件。
甚至在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內,文天祥、陆秀夫、汪立信等如今的主战派大佬,也都是持这样的態度。
只不过他们觉得先给韃虏送个二百万,忽悠他们北返,只需要二三年时间,
南宋就又能拉出来十万大军,继续抵抗了。
对於南北议和,给予岁市,南宋朝廷的主战派其实也並不很排斥。他们的主战是以保存整个东南半壁为前提的,能够保住社稷,那就成功了。既不负先帝对他们的厚恩,又不负当今对他们的重託。
至於最罕见的那种主战派,也就是北伐中原,兴復宋室,重光华夏的,应该已经死绝了。反正以张巡的了解,几十年前可能还有,现在是毛也不剩咯。
先宰相赵葵就是这一派的人马,积极主张“抚定中原、坚守黄河、占据潼关、收復三京”。而且也一直身体力行,试图这么做。
彼时的宰相乔行简,则认为“今边面辽阔,出师非止一途,陛下之將,足当一面者几人?勇而斗者几人?智而善谋者几人?”,“陛下之兵,能战者几万?分道而趣京、洛者几万?留屯而守淮、襄者几万?”
另一位宰相真德秀则认为“移江、淮甲兵以守无用之空城,运江、淮金谷以治不耕之废壤,富庶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见。”
事实上在理宗赵的初年,南宋就已经没几个坚定的北伐主战派了,主要还是南北合议主战派占主流,想著保存南宋半壁即可。
自古南渡者,未有北归人。
北方跟著一起迁移到江南来的士人,此时已经成为了新的江南统治阶级,很多人的祖父还是坚定的北伐派,到他们自己就只想著保存南宋了。毕竟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都在江南,父亲母亲的坟莹也都在江南。
北方祖先的故土,已经只存在於故老的口口传说与泛黄的文簿之上,对他们毫无触动。
南方的士族更別说了,根基全在南方。北伐还得爆自己的金幣,將掌握在自已手里的劳动力交出来给朝廷去服役,纯纯的赔本买卖,不干。
况且即便是郑清之和赵葵,这种相对积极乐观的北伐派,也知道想要守住关河防线,得有雄兵十五万,还是至少。
这挫宋哪来的十五万精兵?
基於此,朝中就有人向陆秀夫提出,现在两浙全安,两淮光復。应当一力驱张巡诸將,从容恢定荆湖,然后谋求同北虏的和睦。
当然这个和睦是暂时的,大伙儿都清楚,可有了和睦的三五年时间,便足以“选將、练兵、储財、积粟,自固吾围”。
议和只是手段,能和最好,不和的话,多拖三五年,也是成功。
你猜怎么著?陆秀夫觉得这个建议有道理,確实应该这么操作。他在中枢勉力维持,处处艰难。要是有三五年的时间给他从容部署,他也高兴。
所以就进一步引申到了怎么安抚张巡等军將的事情上,国家到了如今这一步,只此一付家当,全在张巡掌中。
除了给张巡建节,有人还说要封张巡的爹做魏王,反正死人的追赠无所谓的,加唄。说到这里,就有人提出,拉拢老张家做勛戚。
与国同休!
老张家一直是诗礼缨簪士族,以读书举业为重的。考试中进士,维持门。
现在送给老张家一桩富贵,让老张家有一支成为勛戚。那么不管中不中进士,至少家门不会墮。
关於这一点,陆秀夫是直接否定的,可是消息非常顺畅的传进了宫里。宫里不论是谢太后还是全太后,都对此持支持態度。本来晋国长公主就要选駙马了,
与其选不知道什么成色的,不如就选张喜的弟弟。
张喜何等样勇烈忠义的一个人,忠臣之家必出良才,合该张喜的弟弟尚公主虽然事情还未定,两宫二圣也没有派人来采问,可事情確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朝廷在失去了吕家將之后,並不排斥再来一个张家將。
只要能够维持国祚,保存宗社,封建统治者的道德底线非常灵活,且操作的手段样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