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620.相信后人能救茶
吃饭。
端起饭碗来,张巡就问黄梦干,汝伯父的才学习得了几分?不是问老黄头那个东发学派的思想內容,是问老黄头经世致用,梳理国家专营事业,通晓盐政权务,为国家理財的本事。
黄震的儿子黄叔英在歷史上继承了黄震的衣钵,发扬光大了东发学派,使得原本大多研习陆九渊心学的浙东士人,开始研习东发学派的学问。黄叔英本人还著录了《庵杂著》、《庵暇笔》
等书,颇有才学。
在元代,东发学派进一步的发展,元末明初的杨维楨便是此派的门徒。杨维楨求学若渴,其父为了赞助他购买书籍,甚至將家中的宝马卖掉,而杨维楨换回来的便是《黄氏日钞》(东发日钞)
之类一大叠书。
不过后来浙东这一大批治学的人物,都牵扯进了南北榜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像黄震这样忠为国的开创者都死了百十年了,后辈的徒子徒孙,早就是鱼龙混杂啦。既然做了学阀,怎么会不想著把学阀进行到底呢。
闻言,黄梦干连忙往下碗筷,说自己虽然不算是精於盐政权务,却也习得了伯父的七八分本事,情愿为节帅效命。
很好,至少这个態度张巡喜欢,
为我所用,为什么不喜欢?张巡喜欢的就是这种。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合该如此。张巡现在虽然不是帝王,但早晚会是,货给张巡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张巡就要问问黄梦干,这盐政权务到底从老黄头那儿学到了多少。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北宋时朝廷对於触犯禁榨制度的办法是严刑峻法,轻则远流,重则杀头。
到了南宋,则推出告发之法。只要能够主动检举违反禁榨法令的,家產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直接赏赐给告发者。
但即便如此,最终仍旧导致私盐泛滥,私酒、私茶屡禁不止。导致国家的权务专营收入大大减少,日趋枯竭。
榨盐一事,暂时有个样子整理出来了。但是铜铁金属、茶叶酒水、硃砂石矾,很多的榨务仍旧处於崩盘瓦解的状態。
你但凡能够重整一项,那就不单单是守护黄家的家业了,还能够在张巡的手底下发光发热,进一步的做大做强。如果能够代代都成为经世济用的理財大家,这新朝的富贵,真就和你老黄家休戚相关啦。
“节帅可知浮梁?”小事一桩,黄梦干慨然而坐,娓娓道来。
“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张巡当然知道,这首《琵琶行》也算是古今传唱的名篇啦。
充分体现了封建时代的地方官吏,依仗权势,骚扰民家,纵情恣意的生活。虽然守著江口空船的女子,原是长安五陵少年爭买的歌儿,但人家这会儿都从良了,已属民人。黑夜之中,派人千呼万唤,强要出台,满足自己的娱乐需求。
“浮梁一县,產茶无虑十数万斤,额抽不过二分,然则实际入官,常有八九分。园户至有烧山逃亡者,不计其数。”
宋朝的榨茶制度,和权盐没啥太大的区別,將种植茶叶的农户限制为“园户”。通过严厉的户籍管制,来进行茶叶的生產和统购统销。
正常情况下,大概园户生產一百斤茶,需要上交大约二十斤產来作为官府的收入。这部分茶,
就和煮盐亭户,一斤只得六文钱,便需要为官府晒煮的食盐一样,官府付出的代价极少。这部分茶叶,就发茶钞,交给茶商到山场来购买,朝廷藉此换取现金。
如果仅是如此,黄梦干是不会拿出来说的。往下才是正常情况,比如园户每上交一百斤茶,就要补充“耗茶”,也即运输中损失的茶叶二十五至三十五斤。
其次,还需要补充运费,这部分运费也是以茶叶来抵扣的,每一百斤要加一贯又六百文。北宋时一斤普通的茶叶,也就值六十文到八十文。南宋物价普遍上升,现在铁钱大概得二百文以上一斤。
等於园户每上交一百斤茶,要赔补进去七斤茶叶作为运费。但这是按销售价计算,在茶山上,
那就得乘二乘三,所以是十几斤。
注意了,园户作为带宋的臣民,还有光荣的纳税义务吶。园户无钱怎么办?继续拿茶叶抵,这个来去大。各地有异,不好明確。
到这一步,园户已经没有剩多少茶叶了,可是管理茶务的官吏,还是没有放过园户。由於园户和茶山绑定,限制其人身自由,园户吃饭就成了问题,总不能吃茶吧。
所以园户惯例是用茶叶来交换茶官的大米,换取温饱。都不需要猜,张巡就知道茶官肯定用霉米陈米,掺杂了砂石的米,还要制定高兑换比,来换取茶农手中的茶叶。
反覆剥削之下,园户所生產的茶叶,別说十分之八九咯。就是十分之十全都被盘剥走,也没有活路可寻。只能放火烧山,然后潜逃外乡,挣一个活命。
如此穷搜,南宋时榨茶收入巔峰也不会超过五百万贯,不及巔峰时的盐税五分之一。
现在更是已经衰弱到了不足百万贯,已经算是彻底崩盘。而且比盐政上要难办的是,大片的茶山荒芜,甚至是直接被剷除烧毁。想恢復也很困难,毕竟茶树这玩意儿不种上五年八年的,根本没法採茶。
茶山都没了,任是有妙策,也无济於事了吧,
张巡穿越来有十多年了,参与到中枢的事务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管理財计的陆秀夫,或者之后的姚言,都没有和张巡提及权茶收入。就是因为权茶这一行,他们认为已经死透了,救都没有救的可能。
就算想救,也得先救那些比较好救的。比如救盐政,救市舶司,救钞关税司。儘量去救那些见效快,而且成本相对较低的行业。
至於说去救茶业?不是没有这个心思,而是了解过后就都放弃了,爱咋咋地吧。反正他们是没有救茶业的本事,相信后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