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关就在此地,秦汉时就已经是中原王朝和游牧民族战斗的第一线了。秦汉时防备匈奴,唐代防备突,宋代防备党项,萧关均属於是边防重镇。
今岁倒是破败了,毕竟萧关需要防御的西夏党项羌,被成吉思汗杀了个八九成。外患都没有了,灵夏成为了带元的土地,萧关自然残破。
左右一瞧,仅有五十名兼职站户的军户,在此驻守。真是难以想像,一旦蒙军突破灵夏,兵进陇山,只这五十名军户,如何抵挡那如狼似虎的蒙军。
出了萧关,便是北宋时涇原路的原州所在。进入原州,可以沿著高平川前进,道路也得到过带元的整备。
半道上,长安派出的嚮导,还指著一处荒败的遗蹟对张巡介绍道一一三川寨。
好了別说了,张巡哪里乐意听三川寨之战啊。但是到了原州,人口就渐渐凋零了,不再能够依託城镇获取补给和修养。也不能够把掉队的土兵,丟给地方州县收容,等待后续王安节的步军跟上。
你还就得在三川寨一带扎营,要不为啥当年北宋在这里下寨呢。既防风,又靠近水源。当年涇原路镇戎军在此设置寨城,还修筑了三千步长的寨墙呢。现在是倾颓了,却也可以提供部分遮蔽。
请问陛下您是愿意到大营河河谷里面吹嗖嗖嗖的穿堂风,还是在三川寨的废墟內下营?
如果有的选,张巡还是选三川寨。打柴挑水,生火宿营,张巡就问长安派来的嚮导后续路程,沿著高平川一路往黄河跑,跑到鸣沙州,距离灵州就不远了。
或者叫鸣沙县也可以,位置大致在后世的寧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市中寧县。唐代这一带先后设置过会州,旋立旋废,又隶灵州。安插过吐谷浑人,也安插过铁勒人,算是个番大於汉的地区。
到了西夏就不必说了,全境都属於西夏灵州。在带元和阿难答治下,则属於寧夏府路明代九边寧夏镇的长城,就在这一带的黄河西岸、北岸修筑。过了鸣沙县,那可就真出了汉儿的地界咯。
听嚮导这么说,张巡可以理解。毕竟出了这地界,想要稳定的农耕,並由此获得补给和收入,难度就很大了。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番汉之间的自然界线,肯定是有些道理的。
但凡是个汉人能够种地,並且获得相对稳定粮食收入的地方,都会被中原光顾一遍。
中原政权从陕西·河南一隅,逐渐扩张到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也不是靠充话费送的。
因为蒙古入侵时的大规模屠杀,三川寨到鸣沙县一路,除了少少的驛站和屯户,就不要期待有任何的补给点了。嚮导建议张巡好好歇一日,后边得过苦日子。
即便到了鸣沙县,就左近那二三千户百姓,也养活不起张巡上万铁骑。灵州都够呛,未必管得了七八万张嘴。没错的呀,人的嘴一万多张,牲口的嘴可有六万多张。
“陛下,歇一日吧。”李让裹得只露出一双眼,幸而有堵颓墙可以依仗,他拉下围脖对张巡说道。
“歇。”张巡不是不近人情的统帅,该歇的时候还是要歇的。
三川寨到鸣沙县,路程大约四百里,步兵要走十三日,马兵要走七至八日。张巡的马多,可以轮换行军,也要走四至五日。
沿途只有小小的驛站,无法获得补给,確实得歇一日。养足了精神,给牲口都餵饱了料,才好出发。
“臣已经派人先出通知鸣沙县。”李让坐到火堆边,摘下手套。
“只到鸣沙即可。”张巡点头。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灵州?因为担心灵州这会儿已经被蒙军给攻克了。在河南洛阳最后一次联络河东军之后,张巡就和北路寧军彻底失去了联络。即便前线的阿迭乌也给张巡发报,张巡也方难收到。
如果阿迭乌也他们已经兵败,那张巡就不能孤军深入了。即便是一万二三千骑兵,也不能够轻易的衝进敌人的怀里。
所以先探鸣沙县的情形,如果鸣沙尚且无警讯,再派遣人马往灵州一线哨探。从京兆往灵夏的路上狂奔,那属於是救急。等到了鸣沙县,那就已经抵达了预设的战场,就得慎之文慎,小心翼翼的行军。
“放心,我省得。”李让也是老行伍了,他虽然进士出身,却久任边戎,两度出任沿边大帅臣,这点东西不需要教。
带上他,一般的营务张巡完全可以脱手丟给他办理。咱们自己只需要思考怎么打仗,怎么部署,怎么迎敌。
其他的一概不需要做,眺望吧。
“到了这三川寨,才知晓当年宋夏相爭之险吶。”张巡这会儿脚已经烤热了,立刻套上袜子,穿上鞋。
鞋袜也都是乾爽的,趁这个当口走两步,不要让腿脚的感应灵敏程度降低。四面风寒,怕不是有零下十度左右。
大冬天的,张巡得去巡营。这不是装样子,也不是作秀,纯粹出於统师的天职。得確认將士们的衣物是否防寒,每一顶帐篷的篝火燃料是否充分。
进入灵夏的范围可能就要见仗,不说让每一名骑兵都完美状態,至少要不伤不病,图图个完整的人,跟看张巡进战。
將士们瞧见张巡掀开帘布入內,纷纷立定。不论是女真,是契丹,是蒙古,还是汉儿,都是张巡的好儿郎。张巡视诸军如手足,以父待子一般的恩养照顾。诸军士卒真就是把张巡当小爸爸一般对待的,君父嘛。对別的皇帝而言只是个称呼,对张巡而言,那就是事实。
招呼大伙儿都坐,都烤火,张巡瞧见火上烤著的乾麵饼子,多少还有些內疚。没办法,来的实在是匆忙,只能吃乾粮。虽然有牛羊,但一路走一路杀,吃到三川寨早就没影了。
干饼沾青盐,不易啊。
热切的士兵们却不以为意,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张巡有一只羊,肯定先解下羊腿给他们吃。而张巡本人只吃羊蝎子,用小刀剃一点肉下来。
如果他们只有干饼,那张巡肯定也是干饼,不患寡而患不均。张巡和军士们是一体的,这一点始终未变。
见大伙儿没有丝毫的不满,张巡拍拍身边一名年轻骑兵的肩膀,转身出帐。
十分作战,张巡现在已然有知己、人和的五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