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精锐的大枪手便是在寧军侍卫亲军中,也以二三十万人血肉淘汰下来的郭积万八千眾为先。张巡自己募集培养的大枪手,算下来怕是也只有一二万。
战场上无遮无挡,挺著大枪,直面虏锋的枪手,那都是精兵中的精兵,河东兵中更多的是牌手、弓手。
若此番有二百大枪手,大枪蝟集,直突而上。什么把阿禿儿?捅,我也给你捅到黄河河床上。
“啊呀!”来不及懊恼,阔阔就听到自己面前的一名长牌手被猛军刀劈斧砍,瘫软倒地。
牌阵在动摇,在破碎,此时距离黄河河岸还有百十米的距离,如果再不能合力將蒙军推出去,自己这一阵人马便要溃了。
“顶住,顶住,每人赏绢六丈!”阔阔出的副將瞧了他一眼,当即挥动著小令旗对左右河东兵大呼。
六丈绢,即便是最普通的素绢,也够军户全家做新衣的了,甚至还有富裕。但把阿禿儿实在勇猛,穷斗竞回,往復衝突。便是没有大斧的兵士,也同河东兵反覆推搡,维持己方跑动的空间。
“哗啦”一声,一处只有三层军士的牌口突然垮了下来,顶著前队牌手身后的两名羸兵转身跑路。失了后力的牌手登时被把阿禿儿撞开,空隙一出,凭把阿禿儿一身肉甲,站定在缝隙之中,河东兵便推之不出。
阿失歹儿敏锐发现缺口,立刻带著围绕在身周的十余名把阿禿儿,六七人用强弓重箭,六七人用短兵搏杀,立毙缺口处七八名寧军河东兵。
千里之堤,溃於蚁穴。百米长牌,毁於一空。
十余名把阿禿儿盪开左右,径直將河东兵分作两垛。见此情形,不单单是蒙军自觉升天,寧军也大为动摇。
“攒射旗下。”阿失歹儿此时靠河东副总管大旗近了,不过几十米,立刻招呼左右把阿禿儿。
七八名射手听令就射,所谓擒贼先擒王,那射敌自然先射將。先前不射是因为阔阔出前面有四五层人墙,现在射是因为可以侧面斜射。
嗖嗖嗖箭矢破空而去,一枚精钢重箭,直中阔阔出兜鍪。未及反应,阔阔出副將及左右亲兵三,便被蒙军重箭射倒。
天旋地转的阔阔出,扶住兜鍪,还想指挥反击,第二箭又至。因其转身,此箭直中面门,阔阔出登时仰面而倒。亲隨家丁放倒旗帜,拖著阔阔出返身便逃。
大旗倒曳,主將失踪,迎敌的近千河东兵瓦解。阿失歹儿立刻抓住机会,不杀不斩首,驱赶溃败的寧军,往中军大旗方向冲。
沿途阿失歹儿等人还抢到了好几匹马,如虎添翼,自左右惊嚇河东兵。一千衝动二千,二千衝动中军,不肖片刻,溃兵便势如潮水,冲向郝天挺所在的中军。
上千人在车营內奔走的踪跡是遮掩不住的,要么车营內在大规模重新部署调动,要么车营已经被阿失歹儿给搅乱了起来。
海都自信是第二种!
张二蛮子我打不过,你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什么总管,我还打不过?海都中军战鼓大响,前军鼙鼓呼应连连。原本只是在阵前袭扰的游牧射手和寻找破绽的怯薛骑兵,同时发动。
游牧射手下马步射,以分寧军车营阵前之势。怯薛军则是人马无畏,一贯猛衝。不就是车营嘛,老子当年在察罕脑儿见得多了。再是营,也得有人来守才叫营,守兵动盪,那便是金刚打造的大车也就是个死物,凭白增加些行军难度罢了。
內有祸乱,外有强攻,郝天挺呜呼哀哉一声,询问左右老军。
左右老军都是其父郝和尚拔都留下的亲军、参谋,望见四面溃势已起,有人直言中军虽乱,但旗鼓尚存。应当一面擂鼓,激励前队车营士卒沉著迎敌。一面率领亲丁近卫,反杀前来袭营的小股蒙军。
偏偏又有人说败势已成,军心动盪。应当留下旗鼓仪仗,立刻抽身退走。保住停留在车阵之外的骑兵队伍,只要回到太原,不就是万把来號步卒嘛,有得是办法再拉出来。
左右意见不一致,郝天挺的手顿在空中,伸不是,缩不是。
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望著郝天挺迟疑,其实左右亲將心里面就有数了。死扛到底的话,这会儿就应该要豁出去搏命乱杀了。犹犹豫豫,那其实就是想跑。
走为上计!
亲將们留下旗鼓仪仗,只是裹挟著郝天挺奔出车营,设法北奔。他这一走,车营全营失去指挥,儘管有部分河东兵誓死守卫车阵,却也有许多兵马放弃了车马,望北逃奔。
车营外的阿迭乌也同样瞧见了车营內的混乱,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河东骑兵骚动,並拨马转身而走。
局势至此彻底败坏,再无幸理。
等到海都越过十余里长的浅坑带,进入寧军河东兵的车营內,降者数千,死者亦有数千。整个河东兵马都趋向於瓦解,失去了防御力。
以至於蒙军停驻在车营內外,起了一个小小的爭论。
既然河东兵被咱们给重创了,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去试试看攻打云州大同呢。云州大同是寧朝北边重镇,囤积了大量军械輜重。现在其守军大部被歼,防御力薄弱。
蒙军此番虽然在灵夏有所收穫,到底算少。不如珍势跑马进河东,大掠一番。既能够发財,又能够进一步摧毁寧军在北方的军事防线。
此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话说得有些道理,海都心想张巡还在自己身后至少百数十里的距离,正常行军得二三日,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收拾战利品,並商议是否改道侵入河东。
於是蒙军到处捕捉溃散的河东兵,收拾战利品,大大咧咧的停兵於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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