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隔空交锋

“老大，不要理会外面的声音，坚持自己，一切按照自己的脚步跑就好。”

剎那间，视线全部涌向宋博。

他们以为这傢伙没心没肺乐不思蜀，沉浸在围场的新奇体验里找不著北，但其实，宋博一直都在密切关注著。

陆之洲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容绽放，“相信我。”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自信满满，围场的喧囂和嘈杂似乎剎那间一轻，等回应过来的时候，陆之洲已经离开。

站在外面，上海的四月依旧寒冷，並不明亮的稀薄阳光有力无力地洒落下来，人群正在和狂风对抗。

陆之洲深深呼吸一口空气，自他在浦东机场著陆以来，忙碌得就没有停歇过，大大小小的採访塞满行程，f1官方、法拉利官方的活动从採访到拍照再到视频应有尽有，就连睡眠时间也被严重压缩。

说来可能荒唐，但陆之洲至今没有看到陆骋和江墨的脸，只是在电话里交谈而已。

压力，无处不在，甚至不需要登录社交网络也能够感受到这股全民狂热的浪潮，完全没有喘息空间。

本来，陆之洲还以为比赛周末在围场终於可以看到父母，他希望在江墨面前、在主场赛道完成一场精彩的比赛；但江墨依旧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前来现场观看比赛，三百公里的对抗对她来说太刺激了。

所以——

他將独自面对。

但是，他已经准备好了，也许他是独自一个人坐在车舱里，他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微微打开肩膀、挺直腰杆，陆之洲迈开脚步。

后面，李苗苗一直在注视陆之洲的背影，稍稍一眨眼，汹涌人潮已经將他吞噬，她不由探头望去，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態，略显窘迫，收回视线左右偷偷打量，这才稍稍鬆一口气，她不是一个人。

宋博和王麟也是一样，如同观看纪录片直播一样，瞪圆眼睛、大呼小叫，眼睁睁看著一支摄影团队快速跟上，团团將陆之洲包围其中，旁边蹦蹦跳跳高呼著陆之洲名字的身影不一小会儿就彻底阻挡视线。

即使亲眼所见也还是神奇不已，然后那些男生就开始发出奇奇怪怪的大猩猩声音。

再然后，一位身穿皮夹克的风流人物登场，根据自我介绍，他是洛伦佐，陆之洲在义大利的朋友。

儘管陆之洲忙碌得抽不出身，但他依旧没有忘记，拜託洛伦佐帮忙，为今天前来围场的同学们准备了一份纪念品大礼包——

宋博第一个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赫然是各式各样法拉利官方周边，他马上將那顶二十二號红色棒球帽戴起来。

“誒，等等，这没有签名，不行不行，退货。”

一旁，洛伦佐看著满脸抱怨的宋博不明所以，李苗苗主动翻译过后，洛伦佐直接笑了，“当然没有问题。”

“今天自由练习赛全部结束，我们就逼迫那傢伙当劳工。这几天以来，他应该签名签到手软，没有一千份也有八百份，昨天晚上在酒店房间里，他还坐在沙发上乖乖签名呢。”

眾人脑补一下那个孩子痛哭流涕之中奋笔疾书作业的表情包，集体鬨笑起来，就连苏童也没有忍住。

嘰嘰喳喳、嘻嘻哈哈，一群年轻人热闹得不行。

喧囂之中，自由练习赛终於准备就绪，直播画面开始展示维修区里的情况，宋博第一个注意到了细节。

“乔治-拉塞尔！”

眾人全部不解，宋博解释一下，“去年gp3里唯一一位能够威胁老大的车手，梅赛德斯奔驰的青训学员。今年应该跑f2，他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屏幕上，沃尔夫正在和拉塞尔密切交谈，所以，沃尔夫是为了培养拉塞尔，还是正在通过拉塞尔了解陆之洲的弱点？

其他人不懂，但宋博和洛伦佐双双意识到了空气里涌动的暗流。

直播画面切换，那辆红色赛车缓缓驶出维修区，引擎声不再是嘶吼，而是稳定、低沉、节律分明。

不需要多余言语就知道，这是f1赛场最具代表性的一抹红色，车身上的数字“22”一下抓住了视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剎那间，主看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浩浩荡荡的红色铺陈开来，张牙舞爪地把其他色彩全部吞噬。

熊熊燃烧的空气在微微激盪著，心臟无法控制地捲入风暴里，狂跳不止，濒临爆炸。

“来了！来了！”宋博才刚刚呼喊出声，转眼就被主看台的山呼海啸淹没，耳膜之上只剩下一片轰鸣。

李苗苗却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即使她对赛车一窍不通，也能够感受到这一刻和学校生活的截然不同。

然后，引擎轰鸣瞬间塞满“视野”，似乎可以用眼睛捕捉速度一样——

f1，生动而鲜明地扑面而来。

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陆之洲已经结束出场圈，赛车从大直道呼啸而过，发动机声浪直直击穿耳膜，瞬间突破天灵盖，推开一扇通往神秘宇宙的大门。

也就是一小会儿，大屏幕上出现一串数据——

第一计时段，刷紫，陆之洲。

观眾席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赛道上二十二號赛车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牵动全场的心，没有人能够例外。

儘管直播镜头里只能够看到赛车，但此时那辆赛车就是陆之洲，似乎可以在飞驰的赛车身上看到陆之洲的形象，却又和平时生活里的陆之洲截然不同，沉浸在专业里的姿態绽放万丈光芒，令人挪不开眼睛。

赛车就是车手，车手就是赛车。

洛伦佐微微一愣，震撼之余，笑容爬上嘴角，这份主场的狂热，可以和蒙扎铁佛寺们掰一掰手腕了。

然而，第二计时段，顏色却演变为绿色，只代表“个人最佳”。

“怎么慢下来了，这正常吗？”李苗苗没有忍住脱口而出。

直播画面里传来解说员的声音，难得一见地，直播镜头完全锁定陆之洲，密切关注陆之洲在自由练习赛的表现，解说员完全以排位赛的规格进行说明。

“现在看来，陆之洲似乎正在尝试不同的剎车点，尤其是十三號弯的入弯速度，他正在展开不同测试。”

配合解说员的声音，宋博和王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博说，“正常。老大一直这样，自由练习赛就是热身、收集数据。”

王麟连连点头，“此前墨尔本和巴林，老大自由练习赛表现都一般，其实……啊！”

话语，没有说完，直接飆高变调，差点破音。

王麟呆若木鸡地张大嘴巴盯著屏幕，二十二號赛车难得一见地在弯心里轻微抖动，尾部一度滑开——

危险！

瞬间，掐断呼吸，心臟一下冲向喉咙，死死地堵住嗓子眼，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耳膜上的嘈杂也全部消失。

果然，置身现场真正近距离感受赛道的震动和空气的温度，再观看直播画面，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转瞬即逝。

根本没有留下反应时间，下一秒，陆之洲已经稳稳地把赛车拉回正轨，似乎早就预料到眼前一切，牢牢掌控全局。

苏童仰著脖子一直注视屏幕，忍不住询问，“他总是这样在危险边缘玩心跳吗？”街头赛车是不是就是如此？

宋博吞咽一口唾沫，但还是下意识地为陆之洲辩护，“这叫测试极限。测试赛道、赛车以及自己的极限。”

十几分钟后，陆之洲完成长距离模擬，赛车返回维修区。

无线电里传来他冷静的声音，“后段胎温开始衰退，剎车在高负荷下需要预留更大余量，轮胎耗损程度高於预期。”

“进站策略我们需要掌握主动，避免在对手后面进站，面临undercut的危险，我们需要抢先出手才行。”

其实，上赛道的轮胎磨损相对来说比较均匀——至少和墨尔本、巴林相比是如此，但相较於梅赛德斯奔驰来说，法拉利的赛车调校是不平衡的，侧重直道和高速弯，准备充分发挥自己赛车的强项。

这就意味著，不仅低速弯需要技巧控制，宛若旱冰鞋踏上冰面一样；而且高速弯轮胎温度极速上升的问题也比较明显。

在这个周末，法拉利面临的轮胎管理问题会更加严峻，陆之洲相信，他们应该主动出击，把比赛控制在自己的节奏里。

“收到，之洲。”格林伍德依旧规规矩矩地给予回应，“我们继续第二个定量。”

站在直播画面前，观眾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什么情况，陆之洲坐在赛车里、赛车停在维修间里，这就是全部了。

但宋博知道，事情不是表面看来那么风平浪静的——

陆之洲正在和整个团队进行反馈、沟通，不断记录数据、不断確认信息，为再次登场测试做好准备。

全神贯注，心无旁騖，这一份专业姿態和平时截然不同，更是令人深深感受到，赛车没有那么简单。

不止法拉利而已，其他维修区也全部没有例外。

赛季目前为止两站比赛，法拉利双双登顶，並且法拉利是唯一一支两站比赛两位车手全部登上领奖台的队伍，显而易见地，法拉利就是现在整个围场渴望击败的目標，梅赛德斯奔驰和红牛都在磨刀。

从自由练习赛开始，看不见的算计、博弈和较量就在空气里蔓延。

显然，直播团队也意识到了这点，频频给予沃尔夫和拉塞尔镜头，两个人一直在观看数据展开交谈。

但是，他们在交谈什么？观看的是博塔斯和汉密尔顿的数据，还是陆之洲的自由练习赛？

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正如所料，自由练习赛就在布局。

第一次自由练习赛，梅赛德斯奔驰表现强势，汉密尔顿和博塔斯包揽第一第二。

法拉利依旧是老样子，一个第三一个第八，进入第三站大奖赛，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由练习赛负责在前面刷速度的是维特尔了，陆之洲则在后面老神在在地展开全面测试，谁都看不出法拉利的底细。

红牛表现依旧稳定，包揽第四第五，但似乎暂时没有找到突破法拉利和梅赛德斯奔驰重围的缝隙。

后面两次自由练习赛也相差无几，维特尔一个人和梅赛德斯奔驰较劲，红牛则在第一集团里保持低调；真正的重点在於，陆之洲的圈速始终不好不快，甚至比红牛更低调。

此时，即使是无脑黑也已经学乖，不会在自由练习赛里找茬；而围场里专业人士更是看出了端倪——

难道现在法拉利的测试重任正在渐渐朝著陆之洲倾斜？

前面说过，自由练习赛里需要测试和適应的项目繁多、內容庞杂，新秀车手常常无法顺利完成全部测试和调校，继而影响后续排位赛和正赛的策略安排；车队里往往需要两名车手配合完成全部测试。

而现在？

当然，这可以理解为法拉利把粗活累活全部交给陆之洲，正如冬季测试赛一样，维特尔可以轻鬆轻鬆——

黑粉们可以尽情嘲笑陆之洲在法拉利扮演僕人的角色。

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也证明法拉利对陆之洲的信任，阿里瓦贝內和维特尔都相信陆之洲测试数据的效率和成果，陆之洲对赛车和赛道的感知能力已经贏得车队內部专业人士的肯定。

这，才是真正的惊人，毕竟陆之洲正式进入f1世界满打满算才一个月而已，居然已经站稳了脚跟？

又或者说，上述猜测全部都是错误的，陆之洲自由练习赛表现不佳纯粹就是欠缺经验，每条赛道都需要从头开始適应罢了，真相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完全就是新手期的適应过程。

所以，到底应该如何看到陆之洲的自由练习赛以及法拉利的烟雾弹，见仁见智，社交网络的键盘侠们意见纷纷，热度居高不下！

然后，周六下午，排位赛，答案终於揭晓。

“御三家”梅赛德斯奔驰、法拉利、红牛本赛季目前为止综合实力的確稍稍领先，其他车队暂时没有跟上，三支车队六位车手，不仅轻鬆进入q3，而且將胜负悬念一直延续到了最后一刻，玩的就是心跳。

q1，维特尔最快。

q2，汉密尔顿登顶。

q3，里卡多率先发力刷新最快圈速，全场第一位进入1分32秒以內的车手，领先此前排名第一的雷诺霍肯博格將近0.6秒，优势明显，一眼就能够看出赛车性能的差距，御三家確实整整领先一个台阶。

但是，里卡多的最快圈速没有能够保持太久，转身就被红牛队友维斯塔潘超越。

一切，似曾相识，正如墨尔本一样，维斯塔潘眼看著就要拿下杆位，q3的第一个飞驰圈结束却没有人能够超越，红牛爆冷突破重围准备捲土重来，摆脱上一站巴林双车退赛的阴影，所有压力全部落在第二个飞驰圈之上——

背水一战。

汉密尔顿率先出手，以0.121秒的微弱优势完成反超，强势登顶，再次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依旧是“上海之王”。

主看台上，汉密尔顿的车迷集体丧失理智，欣喜若狂，掩面而泣！

所以，车王归位？

显而易见地，汉密尔顿在上海拥有广大的车迷基础，最近几年刚刚喜欢f1的车迷没有人能够拒绝汉密尔顿。

而在这条赛道里，汉密尔顿一直表现出色，自由练习赛里也能够看出这一点，他始终保持竞爭力，经歷墨尔本的痛失冠军、巴林的全程隱形，卫冕冠军已经做好准备在自己的福地强势反弹重回巔峰。

眼前，就是最好证明。

维斯塔潘看似高不可攀的圈速在梅赛德斯奔驰的车轮底下被挤到第二名的位置，主看台一片喧囂。

欢呼、尖叫，喜极而泣，为汉密尔顿目前为止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的赛季捏一把汗，终於找到短暂的宣泄口。

然而，澎湃的心绪没有能够完全释放，马上屏住呼吸，一个个保持站立，坐立难安地密切关注其他车手的表现。

不等直播镜头锁定，维修区里已经传来一片惊呼，视线熙熙攘攘地朝著大屏幕聚集——

第一计时段，刷紫，陆之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