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歌手里的合同,就是第一块鬆动的木板——再往上爬,可能不是登顶,而是摔得粉身碎骨。
许大茂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隨即堆起满脸堆笑,手指在合同边缘轻轻敲著。
语气里带著几分“坦白”的恳切:“秦厂长,您听我解释。这合同看著价高,实则是用小利换大利啊。”
他往秦歌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机密:
“您最近没察觉吗?厂里的订单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以前咱们国营大厂,靠著国家计划吃饭,订单排著队来,根本不愁卖。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抬手往窗外指了指,远处的巷口隱约能看见几个掛著“五金加工”“零件修配”
木牌的小铺子,门口堆著刚送来的毛坯件。
“您瞧见没?那些小作坊、小企业,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了。
他们不用走那么多审批流程,成本压得低,嘴巴又甜,专接那些国营厂看不上的小订单——
民办的小厂子要个几十斤配件,街道工厂缺几个小零件,他们当天就能送货,价格还比咱们便宜两成。”
许大茂拿起合同,指著那个“没听过的小作坊”名字:
“红星机械厂以前是咱们的老客户,小作坊是他们自己私下开办的。
我这合同,看著是多了一成的钱,实则是跟他们绑定——
他们答应了,下半年的主力订单还从咱们这走,这小作坊的活儿,就当是给他们的『甜头』,稳住大单子啊!”
他嘆了口气,语气里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秦厂长,现在不是以前了,还抱著『国营大厂』的架子等订单,迟早得被那些小厂子挤垮。
您看隔壁的动力机械厂,上个月就因为丟了三个小客户,连带著大订单都被人抢了,现在车间都停了一半。
我这也是没办法,用点『活络』手段,才能把客户攥在手里啊。”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合同上,那些手写的条款仿佛在微微发烫。
许大茂看著秦歌紧绷的侧脸,心里暗暗打鼓——
他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却赌秦歌能明白眼下的难处:
国营厂的铁饭碗正在鬆动,那些不起眼的小作坊像蚂蚁啃堤,一点点瓦解著他们曾经的优势。
而他这些见不得光的“利益交换”,不过是想在这波变动里,给厂里多抓点实在的订单罢了。
只是这话听在秦歌耳里,更像是用一个错误掩盖另一个错误——用利益绑定的客户,终究是沙上建塔。
此刻听著许大茂的辩解,秦歌的目光落在窗外那片新开的作坊区。
那些掛著“集体经营”牌子的小厂,有一半的背后都藏著大厂领导的影子。
你想从国营厂手里接订单?可以,先去我亲戚开的小作坊里进一批“指定配件”;
你想让大厂给你代工?行,利润得先分三成给我私下开的“諮询公司”,吃大厂养自己厂得这些手段,后世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