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茂,市场是在变,这点我清楚。但这段时间,你先收敛些。”
他望著许大茂,眼里带著几分过来人的恳切:
“咱们在一个院儿里住了十几年,从青年点到工厂,这点情分总在。
我不想看著你在这节骨眼上栽跟头,再等等,再观察观察风向。”
许大茂愣了愣,见秦歌是真心为他著想,没再坚持。
重重点头:“行,秦厂长,我明白了。”说罢,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办公室门刚合上,蔡妍就从文件堆里抬起头。
眉头微蹙:“秦歌,你说许大茂讲的那些,真会成气候?”
秦歌走到窗户看著厂门口今天居然就有商户,望著厂外那条渐渐热闹起来的街。
晨光里,挑著担子的货郎正摇著拨浪鼓走过,竹筐里的肥皂、针线晃悠悠的;
街角的墙根下,两个老太太摆著木盒,里面是自家醃的酱菜,玻璃罐上还沾著新鲜的酱色。
“会的。”他声音平静,却带著篤定。
“以前国家全靠国企撑著,老百姓穿的布、吃的粮、用的锅碗瓢盆,都得凭票从国营商店买,生產多少、卖多少,全按计划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日子慢慢宽裕些,大家想要的东西多了——
有人想扯块鲜亮的布做褂子,国营商店的顏色就那几种;
有人想给孩子买点甜口的零嘴,罐头厂的水果罐头总那么几个味儿。”
他想起南锣鼓巷新开的“利民缝纫铺”,门帘上绣著歪歪扭扭的“来料加工”:
“这些小买卖就是钻了空子。有人家有多余的布料,找缝纫铺做件衣裳,比去国营服装厂排队省事还便宜;
村口几户人家凑钱买台旧织布机,织点结实的粗布。
卖给附近的农民,比百货公司的细布更耐穿。他们都在试探,看国家管不管,管多严。”
蔡妍顺著他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那咱们轧钢厂……”
“咱们是大厂,做的是钢材,是国家基建、重工业的底子,暂时倒不了。”
秦歌转过身,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几道线。
“但这兆头不好。你想,那些技术简单的厂子——比如纺织厂,织块布、纺点线,村里凑钱买几台旧机器。
找几个会手艺的妇女就能干;罐头厂更不用说,郊区的果园收了果子,找个院子支几口大缸就能熬果酱、装罐头。”
蔡妍不相信:“村里能生產多少?我不相信,他们能成。”
他嘆了口气,声音沉了些:“一家村办厂產得少,可架不住十里八乡都学著干。
十个村、百个村合起来,那產量就不容小覷了。
他们成本低,卖得便宜,国营厂的老机器、老规矩跟不上,订单自然就被分走了。”
蔡妍脸上露出些担忧:“那……会怎么样?”
“小厂撑不住,就得倒闭。”秦歌望著窗外渐渐升起的日头,语气里带著无奈,“厂子倒了,工人就得下岗。”
“不会这么快吧?”蔡妍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钢笔,笔桿上的漆都被磨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