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新开的“便民小卖部”,门脸不大,玻璃柜檯里摆著肥皂、火柴,还有几包水果。
柜檯上贴的纸条写著“凭票优先,无票加价五分”。
蔡妍停下脚步,指著里面:“你看,连这种铺子都敢收现金了。以前买块肥皂都得凭票,哪有『加价』这说法?”
正说著,远处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两个戴红袖章的人骑著车过来,摆摊的人瞬间有点慌。
张婶手忙脚乱地想把竹筐往怀里抱,卖人的也赶紧把锅往墙角挪了挪。
可那两人只是慢悠悠骑过,其中一个隨口说了句“別挡著路”,就过去了,连车都没下。
“以前他们看见摆摊的,上来就掀摊子,现在……”蔡妍话说一半,笑了,“松多了。”
秦歌望著眼前这一切:白杨树影里的小摊,“叮叮噹噹”的敲打声,討价还价的低语。
还有那些攥著钱或票、脸上带著点新奇和谨慎的人们。
霞光渐渐淡了,路灯亮了起来,把这些零散的摊位照得暖融融的。
这不是完全放开的市场,更像计划经济的堤坝上悄悄裂开了道缝,水流顺著缝涌出来。
带著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透著股挡不住的活气。
快到四合院时,蔡妍指著胡同口:“你看,三大爷居然也摆了个摊,卖他写的春联底稿呢!”
秦歌抬头望去,三大爷正戴著老镜,给一个姑娘选著写春联的红纸样,嘴里念叨:
“这『春和景明』写得最好,要么给钱,要么给我换两本信纸,成不?”
计划经济的影子还在,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密不透风了。
眼角余光瞥见秦歌和蔡妍走来,他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墨盒里,墨汁溅了满手。
“秦……秦厂长!”三大爷慌得手忙脚乱,抓起铺在地上的油布四角。
想把那些写满字的红纸、订成册子的春联底稿一股脑捲起来,动作急得差点把小马扎踢翻。
秦歌远远就看见了,抬手摆了摆,声音温和:“三大爷,別急,我们就是路过。”
三大爷的动作顿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还僵在油布上,尷尬地笑了笑,皱纹里都透著不自在。
他在围裙上蹭了蹭沾著墨汁的手,走上前两步。
搓著手解释:“这不是……看街坊们都出来找点营生嘛。
我寻思著,自己平时教几个孩子练字,攒了些春联的稿子,有横批的写法,有对仗的讲究……”
他指了指摊上的册子:“孩子们要是想学,就拿去看。
愿意给点钱的,我就收著买些宣纸;不想给的,就当我閒得慌。
教他们认几个字、练几笔,也算……也算没白瞎这手艺。”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眼神瞟著秦歌,像个怕被先生训斥的学生。
秦歌看著他手里还攥著的半卷油布,上面露出“福满门”三个字,笔锋倒是挺遒劲。
他笑了笑,点头道:“挺好的,三大爷您忙著,我们先回院了。”
“哎哎,好,好!”三大爷鬆了口气,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些,连忙点头,“慢走啊秦厂长,路上当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