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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来者不善

官船顺流而下,劈开浑浊的江水,两岸景致从北方的雄浑渐渐染上江南的灵秀。苏驍已经足足在船上待了一个月。

船舱內,苏驍盘膝而坐,奇经八脉中先天真气缓缓游走,周身气势越发雄浑。突破后的神照经,变得前所未有的精纯,尤其是那种生生不息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贪婪地吸收著这精纯真气的滋养,他整个人正在向著一种更加强横、更具潜力的形態蜕变。

运行了数个周天,苏驍將体內澎湃如潮的先天真气归于丹田气海,他缓缓睁开双眸,眼中精光內蕴,显然已远胜在福州之时。

他並未急於起身,而是双手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依照天山六阳掌的正统法门,循经走脉,如同掌心托著一轮暖阳。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五指微屈,逆运真气,一股阴寒的气息在他掌间流转,如同握著一潭寒泉。

他双手合抱在胸前,左掌阳刚內力炽热如火,右掌逆转而来的真气却冰寒刺骨,两股同源而生却又截然相反的真气,在他胸前那个无形的“圆”中,形成了涇渭分明却又紧密相连的阴阳双鱼之象。阳中有阴,阴中含阳,彼此追逐,循环不息。

“成了!”苏驍心中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采。这些日子废寢忘食的推演,他放弃了天山六阳掌的招式,而是专攻天山六阳掌的內力运使之法,终於达成了道家武学中水火既济,阴阳相生的至高境界。

心念微动,苏驍目光扫向不远处桌上的茶杯。他伸出右手一吸,杯中清澈的茶水化作一道纤细的水箭,精准地落入他虚抱的双掌之间。

那杯悬浮的茶水,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凝结成透明的寒冰,苏驍小心翼翼地用內力悬空托起这枚凝聚了他对阴阳之道最新领悟的结晶:“凝水成符,生死一念。只是不知,我这自创的生死符,比起那天山童姥的正品效果如何?”

又过了几日,官船终於缓缓靠上江苏繁华的码头。都指挥使钱寧,竟亲自带著几位指挥同知、僉事等高官,在码头等候,给足了这位新上任的同僚面子。

“大人,咱们的行踪暴露了,您还是早做准备,我看他们是来者不善啊。”林平之提醒道。

苏驍笑道:“到了人家的地盘,要是连咱们的行踪都摸不到,他们还是回家抱孩子算了。而且,咱们才是来者!”说罢,苏驍身形一闪,稳稳落在码头,抱拳行礼道:“在下苏驍,见过几位大人,真是折杀我也!”

“哈哈哈!苏同知!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钱寧未语先笑,十分热情,大步迎上前来。他约莫五十左右年纪,身材高大,麵皮白净,保养得极好。他亲热地握住苏驍的手臂,仿佛多年老友,“苏同知在福州力挽狂澜,一举荡平倭寇大患,功在社稷!这不,大傢伙都说要见见你这位屡立奇功的大红人啊!钱某已备下薄酒,特为苏同知接风洗尘。”

苏驍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抱拳行礼:“钱大人过誉了。卑职年轻莽撞,日后还需都指挥使和诸位大人多多提点。”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咱们先入席吧,边吃边聊!”钱寧似乎很满意苏驍的態度,笑声就没有停过。

接风宴设在“淮韵轩”內一处极为雅致的厅堂。美酒佳肴,丝竹悦耳,作陪的皆是江苏官场上的头面人物。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烈融洽。钱寧谈笑风生,妙语连珠,不断劝酒布菜,言语间对苏驍在福州的功绩推崇备至。

然而,几轮酒过后,话题便在不经意间悄然转向。

“苏同知少年英杰,前途无量啊!”钱寧举杯,目光灼灼地看著苏驍:“指挥使將你派来江苏,想必是有所安排。不知苏同知此番,是重在巡防缉盗,还是另有要务?”

另一位指挥同知也笑著接口:“是啊,苏同知年轻有为,又是才立大功,此番来江南,可是要有一番大作为?我等也好全力配合!”

席间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似无地聚焦在苏驍身上。

苏驍放下酒杯,声音异常坦荡:“钱都指挥使,诸位大人,苏某是个粗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诸位见谅。”

他环视一周,朗声说道:“我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绝无意插手地方事务,更不敢坏了诸位大人的章程。只望钱大人能给口饭吃,让我在功劳簿上添上几笔,待功成之日,我自当回京復命,绝不在此处久留。”

他顿了一下,话锋微转,语气也带上几分兴奋:“不过,苏某到底是个武夫。若是在诸位大人手里的案子,涉及到那些名震江湖的高手,或者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还望能招呼一声,让我能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苏某先行谢过诸位!”说罢,將杯中酒一饮而尽。

钱寧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底深处那丝审视似乎淡去不少。他早就通过自己的渠道,详细打探过苏驍的过往:此人行事果决,武功高强,对升官发財似乎確实兴趣不大,连剿灭倭寇的赏金田產都分发给士卒了,在福州时也常与江湖人打交道。如今亲耳听到苏驍这番“坦诚”之言,再结合其过往表现,心中警惕不由放下了几分。

“哈哈哈!好!苏同知快人快语,性情中人!”钱寧大笑著举杯,“既然苏同知爱武成痴,这好办!江南武林,臥虎藏龙!改日钱某便为苏同知引荐几位高手,定让苏同知尽兴!”

他笑容满面,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一个只爱打架的武夫?只要不碰他的地盘,不查他的帐本,由他去折腾江湖人便是!正好也看看这新任同知的斤两。

“哈哈,那就有劳钱都指挥使了。”苏驍端起酒杯,也笑著回敬。

一场暗藏机锋的接风宴,在钱寧爽朗的笑声和苏驍坦率发言中,气氛重新热烈起来。推杯换盏间,儘是官场寒暄。林平之看著席间谈笑风生的苏驍,心中暗嘆:大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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