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向前几步,抢到陈长老身前。只见他左肘一抬便抵住爆冲而来的包不同,右手也顺势抹向他的肋下,五指成爪,反手一扣!
包不同只觉得乔峰五根手指有如钢銼,被他一抓之下,劲力直透骨髓,周身真气瞬间涣散,四肢百骸再提不起半分力气,僵立当场。
乔峰轻描淡写制服了包不同,一把抓住他前胸的衣襟,竟似提孩童般將他凌空提起。乔峰手臂一甩,包不同便如断线风箏般被掷回王语嫣等人前方,身躯“砰”地砸落地面,这一摔力道奇巧,竟恰好震开了他被封的穴道。
包不同缓缓爬起,面色苍白,心头兀自狂跳难平。旁人只见乔峰出手如电,气势迫人。唯有亲身经歷的他才明白,方才那看似简单的擒拿、拋掷,其出手的时机、角度的拿捏、乃至最后这一摔的轻重,都已妙入毫巔,尽在对方算计之中!自己与这等境界的差距,何止天渊之別!
“陈长老,不如先把风波恶的毒解了吧,免得他们说咱们下毒伤人。”乔峰电光火石间解决了包不同,自己却並未因此得意,而是一如往常般平淡,向陈长老建议道。
帮主发话,陈长老自无不可,他本就没有打算以毒蝎伤人,心头尚有三分惭愧,如今正好借坡下驴,“將伤口上的毒吸乾净,然后把解药敷上去就行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包不同。
包不同上前两步,伸手接住,朝陈长老抱了个拳,便急匆匆的跑向风波恶。风波恶此时手掌已经全成紫黑色,四肢僵硬不能屈伸,包不同心焦如焚,抓起兄弟的手掌,俯身连吸数口腥臭毒血,直到吐出的血液由乌黑转为鲜红,才將解药小心敷上。说也神奇,不过片刻功夫,风波恶那高高肿起的手背便迅速消了下去,僵硬的肢体也恢復了灵活,气息言语,立时如常。
风波恶以手撑地站起身来,向乔峰深深一躬:“乔帮主仁义过人,不在乎我失礼在先,反倒救我性命,风波恶在此谢过。”
乔峰摆了摆手,“江湖兄弟,客气什么!”
说话间,风波恶已经从包不同手中接过了解药瓶子,他抬手掷向陈长老“今天是你胜了,下回咱们再来打过!”言语间毫无嗔怨。
陈长老见他为人坦率,行事利落,也是心喜,“你要打我自当奉陪,但事先说好,今日可不是我故意放毒的!”
几人笑谈间,气氛逐渐融洽。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苏驍,突然按刀而立,这动作快如闪电,惊得包不同与风波恶汗毛倒竖!两人瞬间如临大敌,全身功力提至巔峰,目光死死锁住苏驍——他们深知这位沉默青年的武功深不可测,远非他二人联手所能抗衡,只恐他猝然发难。
但苏驍对他们的戒备视若无睹,按刀的手稳如山岳,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穿透人群,遥遥刺向东方杏林深处。
就在眾人惊疑不定之际,数十条人影骤然从杏树后涌出。个个衣衫襤褸,蓬头垢面,手中或持刀兵棍棒,或执破碗竹杖,赫然全是丐帮弟子,几乎同时,北方也传来密集脚步声,八九十名丐帮帮眾默然现身,他们脸上全无平日见帮主时的恭敬,反是神色凝重如铁,看向乔峰的目光非但不行礼,更隱隱织成一片冰冷的敌意之网!
包不同和风波恶见到许多丐帮人眾出现,隱隱成合围之势,暗自心惊:“仅仅是乔峰和那个姓苏的一人出手,我们便无法抗衡,如今又冒出这么多丐帮弟子,凭我二人如何救得王姑娘、阿朱、阿碧三人脱身?”
然而这时最惊讶的却是乔峰。这些人都是本帮帮眾,平素对自己极为敬重,只要远远望见,早就奔了过来行礼,何以今日连“帮主”也不叫一声?
他正疑惑疑惑间,只见西方和南方也各自赶到了数十名帮眾,四方人马將杏林丛中的空地挤的满满当当,然而来的都是普通弟子,帮中的首脑人物竟一个也不在其中。乔峰越来越惊,掌心中冷汗暗生,“难道丐帮忽生內乱,诸位长老都遭了毒手?”
东首丐帮人群忽地一分,走出一位相貌清癯、衣著却比其他叫子稍显齐整的丐者。此人正是“十方秀才”全冠清,他乃丐帮八袋舵主,地位尊崇,素以智计闻名。
全冠清面沉如水,看向乔峰,“帮主!马副帮主血海深仇未雪,尸骨未寒!您身为一帮之主,不思復仇,反倒与仇敌谈笑风生,是何道理?!”这几句话字字如钉,毫无下属应有的恭敬。
乔峰心头一惊,心知此人来者不善,但依旧面色沉稳,“我等南下江南,正是为马二哥血仇而来。然则连日查访,真凶尚未落定,线索亦不明朗。你,又凭何断定眼前这几位,便是杀害马二哥的仇人?”
全冠清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讥誚的冷笑,环视四周,扬声喝道:“帮主日理万机,查不清也是常情!不过嘛,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我已查了个水落石出。帮主若有心知晓真相,可愿在此让全某与丐帮眾兄弟说知?”最后一句,尾音上扬,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好!你说!”乔峰心知此人便是这场事变的始作俑者,但他自就任帮主以来事事问心无愧,故此毫不迟疑,静待全冠清“图穷匕见”。
全冠清朗声道:“事到如今,你承认了吧!马副帮主死因至今还未查清,只因你,乔峰,就是那幕后主使!你视马副帮主为眼中钉、肉中刺,嫌他阻碍了你大权独揽,更怕他揭穿您不可告人的秘密!故而你与慕容復勾结,设下毒计,害死了马副帮主!”
此言一出,杏子林中瞬间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丐帮弟子,包括几位长老,都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看乔峰,又看看言之凿凿的全冠清。包不同与风波恶亦是浑身剧震,一时想不明白丐帮这是唱的哪出戏。
全冠清无视这凝固的空气,更不理会乔峰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他手指猛地指向站在一旁的包不同、风波恶等人,声音愈发尖厉:“而如今,您在此与慕容復的家臣侍女谈笑风生,百般维护,这难道不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的铁证吗?!若非同谋,您身为丐帮之主,岂会如此善待仇人的爪牙?”
他猛地一转身,手臂如刀锋般直指一直按刀而立、冷眼旁观的苏驍,厉声道:
“不止如此!你还暗中勾结这朝廷鹰犬,想要將我们丐帮万千兄弟的人头,充作你们杀良冒功的本钱,用兄弟们的鲜血,染红您乔头上的官帽!你早已不是我丐帮的帮主,您是朝廷安插在我帮,意图覆灭我丐帮根基的奸细!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