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装的君士坦丁·拉斯卡里斯在房间內不住地踱步,神情紧张得像是打算犯罪似的。
他在等待,等待著那个作为皇帝的兄长给予他答覆,准许他带著骑兵出城到东色雷斯去拯救那里的罗马人,要是不行……他就只能那样做了。
有关撒旦降临东色雷斯的消息是从一周前开始传出来的,正是拉丁人在阿德里安堡战败之后。
最开始市民们得知拉丁人被击败时,无一不是开心的,甚至还有人借著兴奋呼吁狄奥多尔趁此机会收復东色雷斯,但这股兴奋劲很快就隨著最新消息的涌入变成了战慄,也是那时候开始大家才意识到打败拉丁人的原来是地狱的魔鬼。
男人被肢解,女人被开膛,孩子被扎成串架在火上烤著吃……类似的消息日復一日地从大街小巷传出来,每个传播这些信息的人都敢以上帝的名义起誓这些是他们在东色雷斯亲自看到的。儘管所有消息都无法证实,但若是要引起市民恐慌完全是足够了。
如今,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每一家酒馆每一张嘴巴都在敘说著类似的內容,且內容也隨著时间流逝愈发失真,君士坦丁担心这样下去不知道会变成个什么难以想像的东西。
就算根据罗马传统,狄奥多尔这个正皇帝回到君堡后就没他这个共治皇帝什么事了,可君士坦丁並不想就这样躺平过日子——他也想和兄长那样,为自己罗马人的身份而骄傲,为这个罗马人的国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框框的脚步声逼近,让君士坦丁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达到了临界点,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门,就像是想用其炽热的视线將它灼烧起来似的,但这样的凝视很快便消失——脚步声的停止与门锁叮噹声让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门轻快地打开,来者正是刚刚帮他送信的女侍。
“怎么样?兄长……哦不是,巴西琉斯怎么说?”
话说出口的同时,君士坦丁脸上也满是请求被准许的期待,就如同渴望得到父母表扬的孩子——可女侍最终的反应还是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那团炽热的火。
“巴西琉斯驳回了您出击的请求,还命令我严加看著您。”
“看管我?”君士坦丁满脸的诧异慢慢变成了愤怒,“我又不是什么犯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没说,只让我这几天照看好您,尤其是不准您出大皇宫到街上去。”
恍惚间,君士坦丁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后退几步后不慎打滑,要不是女侍赶紧衝上来扶住估计都要摔一跤。
那个女侍估摸著二十来岁,长相也算是清秀典雅,是狄奥多尔指定来服侍君士坦丁生活起居的。
她对工作很认真负责,口碑也不错,但君士坦丁就是始终对其缺乏信任,因为她比起君士坦丁显然更服从狄奥多尔。
“那我问你,”君士坦丁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怒目圆睁地盯著她,“你是哪里人?”
“奥……奥普希金。”
“你有听过城里的那些传言吗?关於东色雷斯的。”
“就是那什么库曼人?”
“对。东色雷斯再怎么说也是帝国的领土,住在那里的人也和你一样是罗马人,他们现在正在被一帮喝血的异教徒虐杀!你就没有想法吗?”
“想法什么的……没有。但要是您执意要去的话,那陛下……”
“我知道,兄长会很生气。可他作为巴西琉斯本来就很忙,没准现在正为某些琐事操心,完全顾不上东色雷斯百姓的死活呢!”
望著君士坦丁气呼呼的模样,女侍一脸慌张得张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状,君士坦丁索性不再浪费时间,一把將其推开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任凭女侍在后面怎么喊都装听不见。
在他不住地在走廊上奔跑的同时,过往的记忆也开始復甦。大概是从1198年开始,狄奥多尔就不知跟中了什么邪似的突然对巴西尔二世皇帝產生了兴趣,还不止一次地吹嘘自己將成为第二个巴西尔让罗马再次伟大。
就像很多路人那样,君士坦丁最初也只把这些当成兄长的妄想,可从他一年后凭藉著去世的父亲和皇帝的关係,迎娶皇帝的女儿成为专制公开始一切就隨之变化了,他之后3年在两奥军区推行各类改革建设时的样子比皇帝还像皇帝。
农业庄园,跑马地,港口贸易体系乃至以铁匠铺为核心的手工业都是在那段时期铺就的,这些產业最终的成果便是1203年两人奔赴君堡前留下的5000余名塔格玛特骑兵,一跃成为了全帝国实力最强劲的贵族也是最有力的皇位竞爭者。
赤裸裸的现实摆在眼前,君士坦丁就算想当成玩笑话也不可能了,
本著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他也开始主动回应起兄长的野望,甚至为了帮上对方的忙也开始了自己的学习——毕竟他可不想像巴西尔二世的那个跟他同名的臭弟弟一样,將兄长毕生留下的心血挥霍得一乾二净。
但是,要说他自己多关心东色雷斯平民也不是,更多的还是基於在君士坦丁堡被元老贵族逼著反对狄奥多尔的事损害了他的自尊。
——她应该很快就会去报告在顶楼开作战会议的兄长,一旦兄长知道这事肯定会把我抓回来。
——既然那样,那我就以最快速度出发,让你来不及抓到我。
当他跑到皇宫大门外时,信任的副官以及数个塔格玛特骑兵已经换上便装,备好他的马在等他了。
“怎么样?共治皇帝阁下?”副官见他来了急忙朝他行礼,“陛下同意了吗?”
“怎么可能同意,就按计划分支执行。盔甲穿好了吗?”
“当然,都在便装內。”副官朝君士坦丁抬起略显臃肿的便装露出里面的鳞甲,其他几个骑兵也同样如此。
“那就好,”君士坦丁点点头,“记住,我们是为了给兄长,也就是陛下分忧,不要有任何愧疚感。现在,跟我去那个地方拉些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