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愕然:“现在去江南?”
“当然不是,现在咋个去?”朱厚熜无奈道,“等此件事了,等李青回来,等太子多少能扛事了之后,如此,只是为了先让群臣適应一下朕常不在宫,以便日后朕不在宫时,群臣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朕是在大高玄殿玄修。”
“这样啊……”黄锦恍然,乾笑道,“奴婢还以为皇上是要去金陵李家取钱呢。”
“堂堂皇帝去李家要钱,丟不丟人啊?”朱厚熜白眼道,“再说,真要这么做了,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朝廷没钱了吗?”
“呃……还是皇上英明。”黄锦忙道,“皇上稍候,奴婢安排一下车驾。”
“不用了,就这点距离,走路吧。”
朱厚熜舒展了下身体,“这些时日整日打坐,活动一下也好。”
“哎,成。”
秋末初冬交替之际,萧瑟已初显,朱厚熜瞧著枯黄落叶,喃喃道:“真不知何时才能否极泰来,这糟糕的恶劣气候何时才能结束……”
黄锦难得也惆悵起来。
他知道自己和皇上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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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重回皇宫,再次全身心投入国事,政务处理之高效,不仅稳住了群臣惶惶不安的心,也让太子朱载坖大为放鬆。
只不过,该的钱一文没少,该加征的赋税,一文没多加。
皇帝嘴上说內帑有钱,实际上却是分幣不掏,还是一个劲儿地让户部掏钱。
户部也很无奈。
这不是皇帝修宫殿、建道观,户部可以打著『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幌子扯皮,朝廷的支出本就是用之於民,户部怎好冠冕堂皇的拒绝?
节流没办法节流,只能从开源上做文章。
一计不成,又换一计。
既然皇帝爱民如子,不肯加征江南百姓赋税,那不妨苦一苦朱家人。
於是乎,倡导藩王乐捐的提议,摆到了檯面上。
若是洪武朝,群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諫策,可时下不同,大明立国近两百年,藩王不知传了多少代,皇帝对藩王宗室早已没了亲情,且两次的小宗入大宗,也在无形中促成皇帝和藩王对立的局面。
当初朱棣成功登上皇位,稳定住局势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完成大侄子没完成的夙愿——削藩。
朱厚熜登上皇位之后,之所以没有再对藩王动刀,是因为自家成祖做的很彻底了,再加上堂兄来了一手『宗禄永额』,实在找不出合理的理由,再度削弱。
其实,在除嫡子之外,隔代递减式继承的制度下,如今的藩王也就那回事儿。
除了地位高,以及享受特权之外,其家资不比商会成员的大富多多少,尤其是太祖、成祖之后就藩的藩王,大多还没有商会中的大富有钱,更別说与九大巨富相比了。
也就一些个老牌藩王富得流油。
不过,藩王宗室的数量,却是极其可观,除去隔代递减继承制度下,被淘汰成为普通百姓的朱家人,现存的藩王宗室人口也有上万之多。
亲王、郡王、镇国將军、辅国將军、奉国將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一人乐捐一百两银子,就多达百万两,著实是笔可观的收入。
再者,亲王、郡王怎么也不能只捐一百两不是?
群臣的这个想法极好,如此,既能彰显皇帝陛下宽以待人,严於律己的形象,还迎合了皇帝对藩王戒备的心理。
虽然皇帝也曾是藩王,可时下皇帝已然是皇帝,且也立了储君,自然不会再与藩王共情。
朱厚熜確实没反对这个諫策,不过,也做了限制。
亲王乐捐不得高於五万两,郡王不得高於一万,镇国將军不能高於五千,辅国將军不得高於一千……以此类推,到了奉国中尉时,不得高於一百两。
具体捐献多少,全凭心意。
且不走户部的帐,也不让税吏去催收,而交由东厂、锦衣卫办理。
群臣一个子儿没捞著不说,还落得一身腥。
皇帝对藩王宗室下达的旨意中有一句:朕听纳內阁、六部的諫策。
好处全是皇帝的,黑锅却是大臣的,这操作简直了。
若非接受的圣人教诲不允许他们对皇帝爆粗口,朱元璋、朱棣等人一个也跑不了。
奈何,徐阶也是个泥捏的,全然没了当初严嵩在时的刚强,反倒劝著一眾清流大员,让他们理解皇帝。
別说跟皇帝干仗了,就连屁也没敢放一个。
不过这一来,徐阶虽討好了皇帝,却也不可避免地让诸多清流有了不满。
严嵩在时,你徐阶敢爭敢抢,严嵩一走,你就只想著討好皇帝,你这样……本质上跟严嵩又啥区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