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有办法?”
杨卫东的眼睛紧紧盯著李赫,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但他失望了。
李赫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全场譁然。
钱卫国和刘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没想到,杨厂长竟然会真的去问一个学徒工。
张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拉著李赫的衣角,几乎是在哀求。
“厂长,他……”
李赫却像是没有感觉到师傅的拉扯。
他迎著杨卫东审视的目光,平静地,清晰地,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厂长,师傅,我有办法。”
“不需要特殊钢材,就用我们脚边这些报废的料,我有把握,能炼出合格的钢材。”
轰——!
这句话,比衝压工具机的巨响还要震撼人心。
整个车间彻底炸开了锅。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用废料炼钢?他以为自己是谁?炼钢厂的总工吗?”
“这简直是胡闹!拿军区的任务开玩笑!”
钱卫国更是气得脸色发紫,他指著杨卫东,又指著李赫,激动地喊道。
“厂长!您听听!您听听他说的是什么混帐话!”
“这是无组织无纪律!这是拿国家的財產当儿戏!我坚决反对!”
刘峰在一旁煽风点火。
“他就是想出风头,想疯了!根本不把厂里的荣誉当回事!”
老师傅们纷纷摇头,看向李赫的眼神里,怜悯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这孩子,是真傻了。
张建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拉著李赫,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小赫,你別说了,快別说了!算师傅求你了!”
杨卫东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李赫。
眼前的局面,確实是死马当活马医。
钱卫国和刘峰的办法,无非是重复失败。
而这个年轻人,虽然说的话匪夷所思,但他眼中的那份镇定,却又真实得可怕。
终於,杨卫东沉声问道。
“你有什么办法?”
“说来听听。”
这一问,让钱卫国的叫囂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赫身上。
这一次,目光里除了质疑,还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好奇。
李赫没有讲任何大道理。
他知道,对这群实干的工人与技术员,最有效的,就是拿出实实在在的方案。
“渗碳。”
李赫吐出两个字。
技术科的人员面面相覷,这个词他们听过,但那是在教科书上,在实验室里才有的东西。
李赫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用我们锅炉房烧剩下的木炭,磨成粉。再去找点焦炭,同样磨成粉。”
“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做成混合渗碳剂。”
“找一个耐火的坩堝,没有就用耐火砖临时砌一个。把这些报废的传动轴砸碎,放进去进行二次熔炼提纯。”
“关键在於控制火候和时间。”
“通过高温渗碳,可以有效提升材料表层的碳含量,同时均匀內部组织,消除淬火裂纹的隱患,让材料的硬度与韧性都达到军用標准!”
他一口气说完,语速平稳,逻辑清晰。
一连串专业术语从他口中蹦出。
渗碳剂。
二次熔炼提纯。
控制火候时间。
提升碳含量。
均匀內部组织。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精准地射入了在场每一个技术人员的耳朵里。
车间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满脸鄙夷的技术员,此刻全都愣住了。
他们看著李赫,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茫然。
这些理论,他们似乎都懂一点,但又似乎完全不懂。
更重要的是,这些话,竟然是从一个十九岁的学徒工嘴里说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
钱卫国也愣住了,他虽然不懂技术细节,但也听出了李赫话里的门道,这听上去……竟然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这要是让一个学徒工把问题解决了,他这个副厂长的脸往哪儿搁?技术科那帮人的脸往哪儿搁?
“纸上谈兵!”
钱卫国发出一声冷笑,打破了沉寂。
“说得头头是道,你以为这是实验室里做游戏吗?”
他鄙夷地看著李赫。
“还渗碳?还二次熔炼?你当这是在哪儿?这是生產车间!”
“你要是能用这堆破铜烂铁,炼出合格的钢来……”
钱卫国环视一周,把声音提到最高,確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我老钱,当著全厂人的面,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