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苏婉卿,告诉所有人,只有他,能救苏家。
而眼前这个穿劳动服的穷小子,连跟他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邻居的议论声更大了。
“听见没,能联繫上京城的专家!”
“还能搞到进口药,这本事也太大了。”
“婉卿啊,別犯傻了,快答应吧,这可是救你爸的命啊!”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苏婉卿身体微微发抖,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
她知道赵明说的是真的。
她也知道,这可能是救父亲唯一的希望。
可她不愿意,她不愿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做这笔交易。
就在这片压抑中,苏婉卿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往李赫那边,靠了半步。
一个极小的动作,却带著维护的姿態。
像是在告诉赵明,这是我的客人,请你別再羞辱他。
这个动作,让李赫的心头猛地一热。
在这场充满了铜臭和羞辱的围观里,只有她,还在维护一个陌生“同事”的体面。
李赫看著她苍白的侧脸,看著她紧抿的嘴唇。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婉卿却再也受不了了。
她受不了赵明那种施捨的嘴脸,也受不了周围那些“为你好”的劝说。
她猛地一转身,一把抓住了李赫的手腕。
“你跟我来!”
她的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李赫的手臂僵了一下。
他被她拉著,几乎是踉蹌著,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赵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晾在了原地。
他手里的那沓钱,还尷尬地举在半空。
他看著苏婉卿拉著那个穷小子的手消失在门洞里,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变得铁青。
嫉妒和愤怒的火,在他身体里乱窜。
他狠狠地將手里的钱砸在伏尔加的引擎盖上。
“妈的!”
他对著李赫消失的背影,咬牙切齿地低吼。
“小子,你给我等著!”
“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
楼道里光线昏暗,充满老楼特有的潮湿霉味。
苏婉卿一直把李赫拉到一楼家门口,才鬆开手。
她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大口地喘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对不起。”
她低著头,声音很小。
“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李赫看著她,喉咙有些干。
“没关係。”
苏婉卿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来坐吧。”
屋子里很小,很挤。
客厅的陈设简单,一张掉了漆的八仙桌,几把配错的椅子。
一个中年妇女从里屋走出来,看见苏婉卿身后的李赫,愣了一下。
那是苏婉卿的母亲,王秀兰,眼窝深陷,头髮里全是白丝,一脸愁苦。
“妈,这是我爸厂里的同事,李赫同志,来看看我爸。”苏婉卿介绍。
王秀兰脸上挤出个勉强的笑。
“哦,快请坐,快请坐。”
她给李赫倒了杯水,跟著就开始唉声嘆气。
“家里乱,让你见笑了。”
“老苏他……唉……”
里屋,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屋里每个人的心上。
李赫的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最后,落在了八仙桌上。
那里,摆著一台漂亮的收音机。
银色金属外壳,精致的旋钮,机身上全是看不懂的德文。
一台根德牌收音机,八十年代的奢侈品。
只是此刻,这台昂贵的收音机,却死气沉沉。
它静静地摆在那儿,蒙著一层薄灰,像这个家一样,无声地诉说著曾经的体面与如今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