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李赫,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
“一个红星破厂的工人,你说你要修德国的精密电器?”
他的笑声尖锐,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侮辱。
“你懂什么叫电路板吗?你见过什么叫集成晶片吗?”
“別是把螺丝刀往哪捅都不知道吧?”
“小子,我劝你別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想在婉卿面前出风头,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著李赫,压低了声音,话语里全是威胁。
“这玩意儿弄得更坏了,你赔得起吗?”
“把你卖了,都买不起这一个旋钮!”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从凝重变成了尖锐的对峙。
所有的压力,都聚焦在了李赫身上。
王秀兰急得直搓手,想劝又不敢劝。
苏婉卿的嘴唇紧紧抿著,她看著李赫平静的侧脸,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不相信李赫能修好。
可她更厌恶赵明那副囂张跋扈的嘴脸。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里屋传来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
“让他……咳咳……让他试试吧。”
是苏建国。
他扶著门框,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很瘦,穿著一件旧汗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透著一股技术人员特有的审视和锐利。
他没有看赵明,目光一直落在李赫身上。
从这个年轻人沉稳的动作里,他看到了一种与眾不同的东西。
那不是吹牛的浮躁,也不是逞能的衝动。
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平静。
苏建国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態,做出了决定。
这一个“准许”,瞬间让赵明的嘲讽卡在了喉咙里。
他难以置信地看著苏建国。
“苏叔叔,您……”
苏建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反正……已经坏透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
他走到一张椅子前,缓缓坐下,动作里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持。
这一下,衝突的焦点彻底转移了。
从“谁能用钱解决苏家的困境”,浓缩到了“谁能修好这台代表著技术尊严的收音机”上。
打脸的舞台,从宏大的工厂车间,转移到了这方寸之间。
更直接,也更具戏剧性。
赵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抱著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嘴角重新掛上冷笑。
好啊。
他倒要看看。
看看这个穷小子,要怎么收场!
他等著看他拆开机器,一脸茫然,最后灰溜溜认输的狼狈样子。
在眾人复杂、怀疑、担忧的目光中,李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行动,是最好的回应。
他弯下腰,把自己带来的那个军绿色帆布包放在地上。
拉开拉链。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卷用深蓝色绒布包裹著的东西。
他將绒布在桌面上小心地展开。
一排小巧而精密的特製工具,静静地躺在绒布上。
长短不一的螺丝刀,刀头闪烁著金属的冷光,尺寸远比市面上的要小。
几把形状各异的镊子,尖端细如牛毛。
还有一个带著放大镜的小焊台,以及一卷比头髮丝粗不了多少的焊锡。
这些工具,没有一个是商店里买得到的。
每一件,都带著手工打磨的痕跡,握柄处因为常年使用,已经变得光滑温润。
这是他前世用顺了手,这一世在厂里利用废料,费了无数个夜晚,亲手为自己重新打造的宝贝。
当这套工具出现时,一直病懨懨靠在椅子上的苏建国,身体猛地坐直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光是这套吃饭的傢伙,就足以说明这个年轻人,绝不是赵明口中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赵明也愣住了,他脸上的嘲讽僵硬了一瞬。
李赫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台冰冷的机器。
他伸出手,稳稳地拧开了收音机的后盖。
“咔噠”一声轻响。
一个复杂的,布满了灰尘的內部世界,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赵明抱著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准备隨时发出最尖刻的嘲讽。
“你行你上啊?”
“现在我看你怎么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