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苏婉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建国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来了!
李赫的手腕猛地一沉,动作快如闪电!
烙铁的尖端,带著一星熔化的焊锡,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颗蓝色电容的引脚上。
“滋……”
一声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听清的轻响。
一缕微不可见的青烟,裊裊升起。
快!
准!
稳!
整个焊接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零点五秒。
当他抬起手时,那个焊点上,多了一个崭新的,光洁圆润的银色小点。
完美。
那是一种充满力量的,属於工业的独特美感。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赫放下烙铁,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拿起后盖,重新安装,拧上螺丝。
然后,他拿起电源线,插上插座。
他伸出手,握住了收音机那个银色的调频旋钮。
整个房间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
赵明的脸上,还掛著来不及收起的嘲讽。
苏婉卿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王秀兰捂住了自己的嘴。
苏建国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李赫的手指,轻轻一扭。
咔噠。
“滋啦——”
一阵电流的噪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赵明的嘴角,刚刚要咧开一个胜利的弧度。
下一秒。
噪音消失。
一段悠扬、清晰、没有任何杂质的手风琴音乐,如同山间的清泉,从那个沉寂了数月的喇叭里,缓缓流淌而出。
那是一首他们从未听过的,带著浓郁异国风情的乐曲。
是莫斯科广播电台的整点报时音乐。
音乐声迴荡在小小的客厅里。
整个世界,瞬间寂静无声。
赵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像是被人用凿子刻在了脸上,滑稽,又充满了不可思议。
王秀兰捂著嘴,眼眶瞬间就红了,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苏婉卿那双黯淡许久的眸子里,猛地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她定定地看著李赫的背影,那光彩里,有震惊,有敬佩,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倾慕。
“修……修好了?”
“真的修好了!”
而一直病弱的苏建国,在音乐响起的那个瞬间,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踉蹌著衝到桌前,不顾一切地推开挡在前面的赵明。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台正在欢唱的收音机,又猛地转向李赫,那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从最初的审视,到后来的惊讶,再到此刻,化为了一种汹涌的,看到同类的狂喜!
他不是为收音机修好而狂喜。
他是为刚才李赫那“神之一手”而震撼!
作为一个在技术岗位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工程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一手的含金量有多高!
那不是修理!
那是在没有现代化设备的条件下,对材料、温度、时机、以及自身力量的极限控制!
那是属於一个技术宗师的表演!
赵明面色铁青,看看收音机,又看看一脸狂喜的苏建国,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从头到尾都无比平静的李赫。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每一声音乐,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哼!”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一句话都没说,转身灰溜溜地,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苏家。
屋子里的压抑气氛,隨著他的离开和悠扬的音乐,一扫而空。
可苏家的核心问题——钱,依然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建国因为极度的激动,情绪剧烈起伏,脸色瞬间涨红,紧接著便弯下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爸!”
苏婉卿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被焦急和恐慌取代,她赶紧上前扶住父亲。
音乐声戛然而止。
刚刚点亮的希望,似乎又要被残酷的现实扑灭。
就在苏婉卿手足无措,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李赫站在她身边,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婉卿,相信我。”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他的目光,穿过狭小的窗户,投向了窗外那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广阔世界。
一个大胆的计划,正在他的心中,悄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