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比极限转速。同等负载,同等润滑。我的样品转速要是比他们的低,算我输。”
第三根手指。
“第三,比耐腐蚀。两种样品,一起扔进强酸里泡。我的样品要是出现一点腐蚀痕跡,也算我输。”
他顿了顿,扫视全场。
“以上三条,任何一条,我输了。”
“我李赫,当场收回方案,立刻向红星厂党委递交检查,申请处分。”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一字一顿。
“並且,我个人,从此退出技术岗位!一辈子不再碰技术!”
轰!
这句话砸下来,所有人的脑子都嗡的一声。
退出技术岗位!
对一个搞技术的人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是最毒的誓言!
这是拿自己一辈子的前途和饭碗在赌!
钱卫国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羞辱,没想到李赫这个疯子,竟然敢把赌注加到这么大!
第一机械厂的陈工,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
他还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这样一份堵上全部职业生涯的军令状面前,任何技术辩论都变得可笑又无力。
李赫不再理会他们,他转向主席台上那位脸色变幻不定的副厅长,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但如果,我贏了。”
“这个『高精密滚珠轴承』项目,必须由我们红星厂,全权主导!”
整个会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用一个十九岁年轻人的职业生涯,去赌一个省级重点项目的归属。
用一个天方夜谭的方案,去硬撼一个公认完美的方案。
疯了。
彻彻底底的疯了。
就连杨卫东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看著台上那个年轻人的背影,那哪里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学徒工。
那分明是一个敢把天捅个窟窿的战士。
他那颗已经凉透了的心,竟然被这股疯狂,重新烧起了一丝滚烫的火星。
主席台上的副厅长,额头上已经全是汗。
他的脑子里天人交战。
同意,就是陪著红星厂进行一场荒唐的豪赌。输了,省工业厅的脸就丟尽了。
不同意?当著军方代表的面,扼杀一个年轻人用前途下的战书?
这显得他们何等固步自封,何等没有魄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会议室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於。
副厅长拿起桌上的搪瓷茶缸,把里面已经凉透的浓茶一饮而尽。
他重重地把茶缸往桌上一磕!
“好!”
一个字,砸得满屋子人心里一颤。
他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著李赫。
“就给你一个月!”
“一个月后,还在这里!”
“我把全省的专家都请来,公开测试,一决高下!”
这场惊天豪赌,正式开盘。
李赫一言不发,转身走下台。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大门。
他身后。
杨卫东浑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衣服,早被冷汗湿透。
钱卫国的脸,白得像纸,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场稳操胜券的羞辱,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一机械厂的席位上,陈工和王建军等人,个个呆若木鸡。
他们贏了辩论,贏了理论,贏了所有专家的认可。
到头来,却输给了一个疯子立下的一个疯狂赌约。
李赫推开会议室沉重的木门。
午后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门內,是一个被彻底顛覆的世界。
门外,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