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却尖锐得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碎了!
这是所有人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钱卫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胜利的狂喜。
杨卫东的身体晃了一下,眼前一黑。
张远和刘明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
当他们定睛看去时,脸上的表情,全部凝固了。
那颗灰色的陶瓷球,完好无损。
它依旧静静地待在钳口之间,表面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碎的……不是它。
省机械研究所的刘总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坚硬无比,足以崩断钢銼的淬火钢钳口上,就在与陶瓷球接触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以那个豁口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细密裂纹,正在向整个钳口蔓延!
钱卫国脸上的狂喜,僵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又凑近了一步。
那蛛网般的裂纹,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这……这怎么可能?
李赫面无表情,看著那已经布满裂纹的钳口。
他的手,再一次握住了摇杆。
他再一次,加了一把力。
“咔嚓!”
这一次的声音,不再是清脆的崩裂声。
而是一声沉闷的,如同巨石碎裂的巨响!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那半边坚不可摧的淬火钢钳口,应声而碎!
它没有断成两截。
而是像一块被重锤砸烂的饼乾,直接碎裂成了无数块大小不一的钢渣!
“哗啦——”
一堆带著金属光泽的碎块,从台虎钳上掉落下来,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
整个车间,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堆钢渣掉落在地上后,发出的轻微滚动声。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看著那光禿禿的,只剩下一半的台虎钳。
又看了看那颗从钳口中滚落出来,掉在工作檯上,连一点伤痕都没有的,灰扑扑的小球。
大脑,一片空白。
钱卫国张著嘴,脸上血色尽褪,那副表情,仿佛白日见了鬼。
他脚下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一个工具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刘全更是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那几位省城来的专家,一个个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刘总工颤抖著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那颗小球,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来,仿佛那不是一颗球,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张总师推了推眼镜,又推了推,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用最直观,最暴力,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將之前所有的质疑,所有的嘲讽,所有的不屑,碾得粉碎。
张远和刘明两个年轻人,呆呆地看著那颗安静躺在檯面上的灰色小球,又看看自己那个面无表情的师傅。
他们的胸口,有一股滚烫的东西在剧烈地衝撞。
那不是激动。
那是一种信仰被击碎,然后又以一种更坚固,更狂热的方式,重新建立起来的战慄。
杨卫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著那堆破碎的钢渣,看著那颗完好无损的陶瓷球。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那股颤抖,从指尖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紧紧地咬著牙,牙关都在咯咯作响,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著钱卫国那张惨白的脸。
那眼神,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被压抑到极致之后,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和快意。
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衝到李赫面前。
他一把抓住李赫的胳膊,那只因为常年握笔而显得有些文弱的手,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抓得李赫的骨头都有些发疼。
杨卫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著,他想说什么,嘴唇却抖得厉害,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著整个车间,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近乎咆哮的嘶吼。
“老子赌对了!”
这一声吼,震得整个车间嗡嗡作响。
吼完这一句,他像是抽乾了所有力气,但眼里的光却亮得嚇人。
他抓著李赫的胳膊,转向那些依旧处於石化状態的专家和干部,声音沙哑,却字字千钧。
“通知省厅!”
“我们红星厂,申请提前进行最终评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