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相信这个年轻人。

再一次。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赫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用一场最彻底的胜利，来击碎所有的质疑。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对著罗工，对著所有专家，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不疾不徐，清晰而稳定。

杨卫东连忙跟了出去。

他的两个徒弟，刘明和张远，也像两个受惊的兔子，从角落里窜出来，快步跟上。

会议室里，只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既愤怒又觉得荒唐的专家。

“哼，我看他到时候怎么收场！”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总要栽个大跟头的。”

罗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端起自己的搪瓷缸子，狠狠地灌了一口凉茶。

……

七號车间。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照进来，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

那座被李赫改造过的土高炉，静静地停在车间的中央。

周围，堆放著各种耐火砖，焦炭，还有一些新运来的设备，用油布盖著。

李赫站在炉子前，伸出手，轻轻抚摸著炉壁上粗糙的耐火砖。

那里，还残留著上一次烧结陶瓷球时留下的余温。

他的身后，杨卫东，刘明和张远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喘。

“小李……不，李主任。”

杨卫东的声音有些乾涩。

“这……这能行吗？”

“那可是罗工，是国家级的专家啊。”

李赫没有回头。

“杨厂长，你信我吗？”

杨卫东愣住了。

他看著李赫的背影，那个挺拔的，甚至还有些单薄的背影。

他想起了那场竞標会上的语出惊人。

他想起了那颗崩碎了台钳的陶瓷球。

他想起了秦主任不容置疑的任命。

一种莫名的信心，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他咬了咬牙。

“我信！”

李赫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就行了。”

他看向自己的两个徒弟，刘明和张远。

这两个半大小子，脸上还带著刚才在会议室里被嚇出来的惊恐。

“怕了？”

李赫问。

两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

“不怕！”

张远壮著胆子喊了一声。

“师父，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刘明也跟著附和。

“对！不就是烧个东西吗！跟那帮老专家拼了！”

李赫笑了。

他喜欢这两个徒弟身上的那股子傻劲儿。

他转身，走向车间角落里一堆不起眼的麻袋。

那些麻袋上，印著“红星磨料厂”的字样。

他解开一个麻袋，从里面抓起一把黑色的，闪著细碎光芒的砂状物。

“师父，这不是咱们厂磨床淘汰下来的废砂轮料吗？”

刘明凑过来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这玩意儿，又脏又没用，拉到这儿干啥？”

李赫没有回答。

他將手里的砂子，在指尖轻轻捻动。

那些坚硬的颗粒，在他的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的目光，穿过车间的尘埃，仿佛看到了未来。

看到了那片能撕裂天空的，赤红色的涡轮叶片。

他转过身，对两个徒弟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那声音，让跟在后面的杨卫东，和远远站在车间门口偷看的几个专家，都莫名其妙。

“去。”

“把锻造车间淘汰的那批金刚砂磨料，给我全部拉过来。”

“用最细的筛子，筛出最细的粉末。”

“我需要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