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始制定升温曲线了。”
这句话,让所有专家都精神一振。
这才是关键。
他们想看看,李赫到底能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方案。
只见李赫拿起粉笔,在旁边的小黑板上,画了一条横轴,一条纵轴。
代表时间与温度。
然后,他只在上面,画了三个点。
“第一阶段,三百八十度,保温二十分钟,通入氮气,压力维持在0.05兆帕。”
“第二阶段,八百六十度,保温十分钟,停止通氮,改为通氧,將炉內残余碳元素,充分燃烧。”
“第三阶段,一千四百五十度,抽真空,升温速率,由炉內压力反馈决定。”
“什么?”
一个负责工艺曲线的专家,当场叫了出来。
“就这?”
“这也叫升温曲线?”
“我们的曲线,是精確到每分钟一度,有几十个控制节点的!”
“你这……你这比我们厂里烧砖的窑,还要粗糙!”
李赫没有解释。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们的理论,是『静態控制』。”
“你们预设了一条完美的道路,然后强迫材料去走。”
“可材料在每一个温度点,每一次晶型转变,它的『状態』都是在动態变化的。”
“你们的控制,和材料本身,是脱节的。”
李赫的手,指向他自己搭建的那套丑陋的系统。
“我的理论,叫『动態平衡』。”
“我不管它具体怎么升温。”
“我只给它创造一个它最需要的『环境』。”
“炉內的气氛浓度,压力变化,会通过传感器,实时反馈到鼓风机和进气阀门。”
“升温太快,压力升高,系统会自动减小功率。”
“反应不足,压力降低,系统会自动加大功率。”
“不是我去控制它。”
“是让材料自己,去寻找最舒服的,那条升温的路。”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实验室,死寂一片。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的大脑。
他们瞬间就听懂了李-赫话里的意思。
但正因为听懂了,他们才感到了-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慄。
这已经不是技术层面的改进了。
这是一种底层逻辑的,顛覆性的革命!
王院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的眼中,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著震惊与狂喜的精光。
“开炉。”
他嘶哑著声音,下达了命令。
李赫按下了启动按钮。
那个丑陋的控制盒上,几个指示灯亮起。
老旧的鼓风机,发出了沉闷的“嗡嗡”声。
炉內的温度,开始缓缓攀升。
第三天,上午十点。
烧结程序,结束。
当炉门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中,缓缓打开时。
一股灼热的气浪涌出。
炉膛內,一片安静的橙红色。
十片叶片,静静地躺在那里,通体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深邃的黑色。
从外观看,完美无瑕。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在检测室。
负责性能检测的,是德高望重的林教授。
他戴上白手套,用长柄钳,小心翼翼地夹出其中一片叶片,快步走向隔壁的检测室。
所有人都跟了过去,將小小的检测室,围得水泄不通。
高温蠕变测试台。
叶片被固定在转轴上。
林教授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电机开始加速。
显示屏上的转速和温度,开始飞速跳动。
五百度。
八百度。
一千度!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以往,超过一半的样品,会在这个温度下,直接碎裂。
但那片叶片,依旧在高速旋转,没有丝毫变化。
一千二百!
一千四百!
一千五百!
这是项目要求的极限测试温度!
钱振华的眼睛瞪得滚圆,呼吸都停滯了。
林教授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他颤抖著,伸出手指,继续向上调节功率。
一千五百五十度!
一千六百度!
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论上限!
整个检测室,只剩下机器的轰鸣声,和眾人粗重的喘息声。
终於。
当温度指针,指向一千六百五十度这个恐怖的数字时。
“啪!”
一声脆响。
叶片,终於达到了它的极限。
然而,没有人感到失望。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那个数字。
许久。
负责记录数据的研究员,才用一种梦囈般的声音,念出了另一组数据。
“蠕变率……0.01%。”
“硬度……2500hv。”
“断裂韧性……”
他没有再念下去。
因为林教授的身体,已经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扶著冰冷的实验台,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巨大的,无法置信的狂乱。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著人群外的李赫。
嘴唇哆嗦著,反覆念叨著一句话。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个数据……比德国人公布的理论极限值,还要高出百分之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