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电源。
“嗡……”
机器发出了沉闷的,属於上个时代的轰鸣。
他拿起一卷空白的黄色纸带,將其装入机器。
然后,他的手指,开始在那些冰冷的金属按键上,飞速地敲击。
“嗒。”
“嗒嗒。”
“嗒。”
每一次敲击,机器的冲头就会在纸带上,打下一个或者几个小孔。
每一个孔,都代表著一个二进位的“1”。
没有孔的地方,就是“0”。
升温指令。
压力反馈。
气体通断。
所有的控制程序,都被他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写”进了这条长长的纸带里。
这不仅仅是编程。
这是一种在时间长河里进行的,孤独的对话。
三天后。
办公室的门,开了。
李赫走了出来。
他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手里捧著一个用木板钉起来的,丑陋的铁盒子。
盒子的一侧,连接著几十根顏色各异的电线。
另一侧,是一个卡槽,那捲被打满了孔的黄色纸带,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就是他三天三夜的成果。
整个控制系统的“大脑”。
七號车间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车间门口,停著两辆掛著京城牌照的吉普车,和一辆黑龙江牌照的伏尔加。
王元植院士来了。
一重的总工程师也来了。
他们的身后,跟著一大群神情严肃的专家。
赵立新就站在一重总工的身后,他的脸上,带著一种预言被验证的,冰冷的得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赫,和他手里那个丑陋的铁盒子上。
“这就是你的『控制系统』?”
一重的总工,一个头髮白,不怒自威的老者,皱著眉头髮问。
“是。”
李赫回答。
“胡闹!”
老总工身旁一个专家忍不住呵斥道。
“你知道我们为了给这台炉子开发配套的电控系统,成立了多大的攻关小组吗?”
“光是博士就有五个!”
“你用一堆破烂继电器,就想取代我们的工作?”
李赫没有爭辩。
他只是抱著那个盒子,径直走进了塑料棚,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烧结炉的控制台旁。
然后,他开始接线。
一根。
两根。
几十根电线,被他熟练地,按照图纸上的编號,接入了烧结炉预留的控制埠。
整个过程,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电线划过空气的,轻微的“嘶嘶”声。
当最后一根线接好。
李赫將那捲黄色纸带,从卡槽中拉出,让它的前端,对准了纸带机的读取口。
他直起身,走出了塑料棚。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王元植院士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李赫。
他的眼神里,没有批评,也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
赵立新站在人群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凑到一重总工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通电的瞬间,不短路就算成功。”
李赫没有理会周围所有的目光。
他平静地走到车间角落那个巨大的,带著铁壳的总电闸前。
他的手,握住了那根冰冷的,黑色的胶木手柄。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心跳,都隨著他那个即將下压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他缓缓地,合上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