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內的温度开始急剧攀升。
所有人都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神情紧张地看著那台发出巨大轰鸣的机器。
李赫站在操作台前,眼睛紧紧盯著真空表和温度计的指针。
一个小时后。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突然从炉体侧后方传来。
接著,一股黑烟冒了出来。
“真空泵过载,烧了!”
一个工人惊慌地大喊。
第一次尝试,以真空系统炸毁告终。
车间里一片死寂。
几位专家的脸色更加凝重,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走过去,看了看烧毁的泵体。
“换备用的。在进气口加装一个临时的水冷循环。”
他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
第二次尝试。
这一次,真空系统挺住了,但就在合金即將出炉进行热处理时。
轰!
一声巨响。
为氢气退火临时搭建的小型真空炉,因为材料的细微裂纹,在高温高压下直接炸裂。
炙热的金属碎片四散飞溅,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嚇得后退了几步。
王元植院士的心臟猛地一跳,被身边的助手扶住。
两次失败。
炸了一个泵,毁了一个炉。
车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连最开始还对李赫抱有信心的王元植,此刻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动摇。
这已经不是技术问题,这是在用血肉之躯挑战物理规律。
“休息十分钟。”
李赫的声音响起,依旧平静。
他走到墙角,拿起一个搪瓷缸,喝了一大口凉水。
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那台还在冒著热气的电渣炉,脑中飞速復盘著刚才失败的每一个细节。
十分钟后,他扔掉手里的缸子。
“第三次。”
这一次,他亲自爬上炉体,调整了氢气管道的阀门角度,又用石绳在几个关键的连接处做了加固。
炉火再次点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冶炼,重熔,出锭,送入修復好的退火炉。
通入氢气,升温,保温。
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在走钢丝。
四个小时后。
当那块被烧得通红的合金锭,被机械臂平稳地从退火炉中取出,缓缓放入冷却油槽时。
滋啦——
一阵白烟升腾而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合金锭没有开裂,没有变形。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银灰色光泽。
成功了。
至少,外形上成功了。
样品被火速送往检测室。
当检测数据显示在屏幕上时,整个检测室鸦雀无声。
【初始磁导率:32500】
【矫顽力:4.2a/m】
钱专家看著那串数字,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抢过报告,凑到眼前反覆確认。
是真的。
这块用土法炼出的合金,其核心性能指標,已经无限逼近了西方禁运的同类顶级產品。
所有人都被这“点石成金”的一幕,彻底震惊了。
他们看著那个站在一旁,衬衫上沾满油污和灰尘的年轻人,眼神里只剩下敬畏。
然而,就在眾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时,新的难题又摆在了面前。
“合金有了,可这加工……”
瀋阳来的那位机械专家,看著那块珍贵的合金锭,眉头再次紧锁。
“两个微米的精度,厂里最好的那台瑞士高精度车床也做不到。”
“它的理论极限就是五个微米。”
刚刚燃起的希望,似乎又要被一堵新的高墙挡住。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李赫却转向了红星厂的生產科长。
“帮我找个人。”
“老师傅,叫杨卫国。”
生產科长愣了一下,在脑中搜索著这个名字。
“杨卫国?好像……因为手抖得厉害,几年前就调去看仓库了。”
“带我去找他。”
半小时后,在工厂最偏僻的二號仓库里。
李赫找到了那位曾经的八级车工。
老人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对著夕阳发呆,那双曾经能操作游標卡尺精確到一丝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著。
李赫走到他面前,將那张画著阀芯零件的图纸,轻轻递了过去。
老人的目光从图纸上扫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师傅。”
李赫的声音很轻,却带著无比的郑重。
“我想请您出山,帮我『磨』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