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周老夫子三步並做两步快步上前，神色有些激动，拉著宋致远双手上下打量著，眼中似有泪在闪烁。

一別六年，夫子鬢间的白髮又多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加深了许多，但唯独不变的是看向他眼中的宠溺，还是和以前一样。

宋致远恭敬地拱手行礼：“夫子，致远回来了。”

周老夫子抬手重重拍在宋致远肩上，声音洪亮：“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快进屋说话。”周老夫人笑吟吟上前，温热的手握住宋致远手腕，引著他往正厅走去。

刚踏入厅內，周老夫子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吩咐：“周管家，去把子耀、子行带来见客。”

宋致远闻言一怔：“子耀、子行是......？”

周老夫子捋著鬍鬚，温声道：“是我俩重孙，今年五岁，刚刚启蒙。”

宋致远点头，心里暗自盘算，五岁正好和他们家小山子小圆子一样大，把俩人丟给夫子正好一起授课。

不多时，周管家牵著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进了正厅，两个小傢伙圆润的脸蛋还带著婴儿肥，活像两个白麵团子，一进门就挣开管家的手，迈著小短腿“噔噔“往周老夫人跟前扑。

跑到半途却突然剎住，两双乌溜溜的眼睛齐刷刷转向宋致远，一个躲在老夫人裙摆后探头探脑，另一个咬著拇指打量他官服上的孔雀补子，睫毛忽闪忽闪的，可爱至极。

“来，”周老夫子蹲下身，苍老的手轻抚过两个孩子的发顶，“叫宋叔叔。”

“宋叔叔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奶音清亮，小的那个说完就害羞地钻进夫子怀里，只露出一只红彤彤的耳朵尖。

被两个小傢伙奶声奶气喊了声宋叔叔，宋致远只觉得心都萌化了，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通，出来的急，除了银子什么都没带，那就给银子好了，於是宋致远財大气粗的给两个孩子一人一百两作为见面礼。

两个小傢伙虽小，但是银子还是认识的，尤其是看到银票居然是一百两的面值，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神同步的转头看向祖奶奶。

周老夫人被自己两个重孙小財迷的样子逗笑了，直接大手一挥拍板道：“收著吧，你们宋叔叔別的不多，就银票最多。”她以前可是听老伴提过一嘴，致远光是国子监启蒙书的分红就有大几千两，要是再加上老家的產业和郊外的游乐园，估摸著一年能有一万多两收入，她在京城经营这么些年，也才五六千两银子。

听周老夫人这么说，宋致远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

“夫子，师娘，其实今日我还带了一个好消息给你们。”宋致远向俩人卖了个关子。

周老夫子挑了挑眉：“哦？是什么好消息？”

身旁的周老夫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著他。

宋致远轻咳一声，大声道：“今日，弟子前去太极殿，皇上说夫子老了，也该让儿子们回来儘儘孝心了！”

“什么？”周老夫人闻言，惊讶出声，快步走到宋致远身边，急切道：“致远，你说的是真的嘛？”

夫子虽没有说话，但是那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他此刻激动的心情，宋致远笑著大声道：“是真的，皇上今日说的，估计三位世叔很快就能调回京臣，和夫子师娘团聚，到时候夫子和师娘有了世叔，可不能忘了弟子啊！”

周老夫人突然將两个孩子紧紧搂进怀里，泪水瞬间打湿了孩子们衣襟，她肩膀剧烈颤抖著，声音哽咽得发颤：“义明...你听见了吗？咱们的儿啊...终於...终於要回家了...”

两个小娃娃被太奶奶突如其来的眼泪嚇住，肉乎乎的小手无措地拍著她后背。

周老夫子猛然起身，目光如炬直视宋致远，严肃道：“致远，是你跟皇上求情的嘛？”

宋致远猛的摇头摆手道：“弟子可没有，是皇上主动说的。”这么多年他可是太清楚夫子的性格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假清高，不会逢场作戏，三个世叔应该也是如此，在地方上一干就是这么多年，连个窝都没挪。

周老夫子又不是个傻的，他只是个司业，小小的五品官，要不是今日致远覲见皇帝，皇帝怎么可能想起他，还主动提出把他的儿子都调回来，瞧致远那摇头摆手害怕他生气的样子，周老夫子突然觉得好笑，自己以前到底是多固执，要是早些开窍，主动找关係走动起来，或许他们一家早就团聚了。

周老夫子突然躬身，双手作揖就要拜下，宋致远惊得箭步上前，一把托住老人双臂：“夫子！这如何使得！”

老夫子却固执地不肯直起身：“老夫心里明镜似的...”他抬头时，浑浊的老眼里泛著水光。“纵使你没开口，皇上也是念著你的功劳，才肯...才肯...”后半句哽在喉头，化作一声长嘆。

宋致远不等周老夫子说完，立刻打断：“什么功劳不功劳，没有夫子，我或许还在晋丰县呢，可能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举人，哪有现在的三品大理寺卿。”这是宋致远的真心话，如果不是娶了月月，就不会拜周老夫子为师，如果不是拜了周老夫子，更没有现在的自己。

周老夫子望著弟子诚挚的眼神，心头倏地涌上一股暖流，当年被老赵氏相助，自己为了还恩情收了致远为关门弟子，如今因为这份恩情，又令他们一家受益。

见老两口仍红著眼眶，宋致远忽然眨了眨眼，手指悄悄指向两个小糰子，凑近夫子耳边嘀咕：“横竖教俩是教，教四个不也是教？“

周老夫子一猜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子打了什么主意，如今他岁数大了，喜欢小孩子，而且小山子小圆子虽没有小竹子有天赋，但也比普通娃娃聪慧，於是没有任何迟疑，周老夫子立刻答应下来，“行，你都送来吧！”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你如今是正三品，小竹子如今十岁，再过四年便可入国子监了，知道嘛？”

“知道，这不是还有四年了嘛！不著急！”

周老夫子捋著鬍鬚，拍了拍弟子的肩膀道：“你知道就好。”

知道儿子们要回来，周老夫子常年川字型的眉心鬆懈下来，语气开始平和，跟他嘮著家常，当知道宋致远要开办女学，非常惊讶，待听到皇上已经同意，才放下心，隨即又皱著眉道：“小圆子到我这学习就是了，拋头露面总归.....”

话音未落，宋致远笑道：“夫子，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让小圆子能够读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