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静室之內,上好的檀香青烟裊裊,试图安抚著室內焦躁的空气。
这香气对司马耀毫无作用。
司马耀这人,虽为皇室宗亲,但血缘早已疏远。
他的崛起,全靠成都王司马颖的政治布局。
为监视洛阳,司马颖提拔了他这种远亲安插入禁军。
司马耀因此得了羽林郎的虚职,但真正的兵权都掌握在老將手中。
可並不是给了职位,就有了兵权,在军队光空降是没有用的。
何况司马颖现在在鄴城,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司马耀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和当閒散宗室的时候没什么区別。
何况他又不是司马颖的真正嫡系,最多只能算一步閒棋而已。
这种无根基、无实权的处境让他极度焦虑,深知自己隨时可能在政治斗爭中被拋弃。
在魏晋时代,名声即是资本,司马耀迫切需要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来巩固地位。
为此,他盯上了安乐公之子刘奚。
刘奚身份特殊又看似软弱,是完美的扬名工具。
司马耀原计划抢其宅邸、再公开羞辱,藉此塑造自己果敢有为的形象。
他本以为稳操胜券,却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可欺的刘奚竟是一块铁板。
不仅没能扬名,反而成了对方的垫脚石。
从某些方面来说,刘奚那个便宜爹还得感谢刘奚,不然也会被人羞辱一波。
而且司马耀还还错过了报復的最佳时机,如今刘奚已经进了尚书台,就没办法用暴力解决了。
这正是司马耀陷入巨大恐慌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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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无法维持往日的从容,在这间不大的静室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挥之不去的慌乱。
手中的那杯茶,早已从温热到冰凉,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机械地握著,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
与他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盘坐在主位蒲团上的那位老者。
老者鬚髮皆白,面色却如婴儿般红润。
身穿一袭宽大的灰色道袍,双目微闭,气定神閒。
他便是步熊,一位颇有名声的方士,司马耀平日里对其奉若神明。
终於司马耀停下了无意义的踱步,他转向步熊,
“先生……曜心乱如麻,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步熊缓缓睁开眼睛,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著司马耀,用沉默给予他诉说的空间。
司马耀长嘆一声,神情颓然。
“我本以想当眾拿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谁曾想竟被他反客为主了。”
他的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將內心的恐慌暴露无遗。
“那刘奚先是洛水扬名,现在竟已入了尚书台。”
司马耀的目光紧紧地盯著步熊,似乎想从对方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慰藉:“先生,您是名士,您最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步熊不言,其实二人都知道,这意味著司马耀要当丑角了。
一个士人想要出人头地,靠的是察举,是徵辟,是举孝廉。
而这一切的根基,就是名。
为了扬名,多少人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二十四孝中的许多神奇操作,正是这种追求名声到极致的典型体现。
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景象,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而成就一个传奇名士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就是踩著一个身份高贵,却愚蠢傲慢的权贵。
让这个权贵成为他故事里,那个衬托他智慧、胆识与风骨的垫脚石,一个永世流传的笑柄。
一时的羞辱可以被时间冲淡,但若成为別人名垂青史的背景板。
那將是刻在史书別传里,永世无法洗刷的耻辱。
甚至司马耀担心,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典故。
“郎君的担忧,並非空穴来风。”
步熊开口了,声音很慢,却字字清晰,带著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此子,能借势,能顺势,確非池中之物。”
司马耀急切地看著他:“那我该如何是好?”
“急则生乱,怒则失智。”
步熊平和的声音在静室中响起,瞬间让司马耀狂乱的心绪为之一滯。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司马耀的慌乱。
步熊见他冷静下来,这才继续从容不迫地说道。
“老朽明白您的忧虑。但您与那刘奚,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与他当面对质,是自降身份。我们何必用自己的短处,去碰他的长处?”
司马耀皱眉道:“先生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