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非同小可,也非你我私交。”
他看著刘奚,“明日我会让府中管事,备好一份正式的契书,送到你的府上。价钱、数量、交割时日,都一一写明。你我两家,签字用印,方为妥当。”
刘奚的心中,微微一震。
从那个在街头巷尾,需要靠著荀蕤,才能嚇退一个恶少的落魄刘氏后人。
到今天,至少能够充当荀氏的盟友了。
自己的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刘奚脸上的为难之色,渐渐退去。
他端起酒杯,脸上露出了与对方同等的笑容。
“如此,甚好。”
荀蕤哈哈一笑,將杯中酒一饮而尽。
解决了钱的问题,荀蕤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著说道。
“说来有趣。当初得罪你的那个羽林郎司马耀,你我二人因他相结识。前些时日,因御前失仪,被殿下下狱了。论起来,你如今官拜骑都尉,按制倒还算是他的上官呢。”
此言一出,刘奚先是一愣,隨即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靠著血脉恩荫爬上来的人,根基不稳,一朝失势,便是如此下场。
他突然想起了新安县令钱瓚。
那个倒霉蛋,当初也是靠著司马颖提拔,才坐上了县令之位。
如今洛阳风声鹤唳,司马越正在大肆清洗异己。
自己或许可以请裴遐帮个忙?
忙完了官面上的应酬,刘奚才终於回到了城外的试弩棚。
他刚一进营门,莫延年便迎了上来。
这位昔日禁军中的老卒,如今已是刘奚最信任的亲卫之一。
刘奚离开洛阳,便是他在管理营地。
“郎君,此行辛苦。你都清减了。”
刘奚翻身下马,动作乾净利落。
这几个月,都在山中奔波,风餐露宿,他確实瘦了不少,皮肤也晒黑了些。
但整个人,却没了半分当初的文弱之气。
反而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眼神锐利,气势逼人。
“无妨。”
刘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只是瘦了些肉,筋骨反倒结实了。”
他没有再多寒暄,直接向营中走去。
“带我看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营地现况如何。”
他带回来的那一百名胡骑,已被编入了赵辰麾下。
张虎和皇甫燕都留在了河东,陪著李矩练兵。
那些桀驁不驯的胡骑,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但很快,便被老兵们那套不讲情面的军法,训得服服帖帖。
到了饭点,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肉,居然有肥肉。”
一个羯人看著自己陶碗里那块颤巍巍的肥肉,眼睛都直了。
“这米,是精米,没有沙子。”
营中的伙食,竟比以前头人吃的还要好。
都是实打实的精粮,甚至还有鸡蛋。
刘奚看著这一切,心中满意。
当初留下来的那十几名禁军,如今正好都成了什长、队率,不多不少,刚刚好。
他自己身边,则还打算是带著向琅、陈彪那群半大的少年。
毕竟在洛阳城里,整日带著一群高鼻深目的胡人招摇过市,太过扎眼。
回到自己的营帐,向纯也早早等候。
“叔公,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你了。”
“皆是些小事罢了。按你的吩咐,已从城外的流民中,寻了二十多名手脚麻利的妇人,都是做惯了缝补活计的。另外还寻了十个胆大心细的屠夫,都已安置在后营。”
刘奚点了点头。自己的军医队,总算有了第一批班底。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少年们兴奋的吵嚷声。
刘阳第一个冲了进来,脸上满是崇拜和好奇。
“兄长!听说你在河东,干了好大一桩事!”
刘奚看著眼前这群围过来的少年,他们一个个眼神发亮,显然都对自己这次的冒险,充满了浪漫的想像。
“你们,都很好奇?”刘奚问道。
眾少年齐齐点头。
刘奚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奸笑。
“桀桀。”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厚厚的钉装书,丟在桌子上。
封面上,写著几个大字:《河东討寇实录》。
“好奇,是吧?”刘奚拍了钉装书。
“想知道的,都在这里面。自己抄,自己看。”
他看著那群瞬间蔫了下去的少年,补充道。
“后日一早,我要考校。里面的人物、时间、地点,答不上来的。”
他指了指帐外的校场。
“绕著它,跑十圈。”
刘奚看著这群愁眉苦脸开始抄书的少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自己手里不缺能打的人了,不急著训练他们如何提升武艺。
当然也不是说就不练了,只是更需要这些人能够从事一些文吏的工作,或者是充当有文化的军官。
自己在河东,先前借了一批书吏,结果都是王卓的人,反而被背刺。
后面让薛亢那个莽汉来干这事,字写的和狗爬一样,自己压根就认不出来。
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