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留著长长的白鬍子，梳得挺整齐。穿个深色的长袍子，上面还沾著点顏料或者灰，像个刚做完手工活的艺术家。

他的气质像一个镇子上最有学问、什么都会修的工匠老师傅，或者一个特別喜欢观察鸟和草的古怪老爷爷。

最绝的是那双眼睛，仿佛能把人一眼看穿。

又是这样.....

任敏心中思绪纷乱，上一次也是，进来了一个外国人，离开之后，整个世界的时间线都发生了改变。

夏商看向了任敏等人，“你们几个，先去休息吧。”

知道夏商想要跟这位先生单独聊天，任敏招呼著其余两个人走回了员工宿舍里。

老者的目光缓缓扫过酒馆，最终落在夏商身上。他微微頷首，声音温和而清晰，带著一丝义大利口音。

“向您致意，神秘场所的守护者。我方才还在韦奇奥宫的迴廊下思索光影的奥秘，下一刻，一扇未曾见过的门便出现在阴影中。能告诉我，这是何处吗？”

夏商默默的走到了吧檯后，从吧檯下拿出了一个杯子，他默默的擦拭著杯子，平静地回应，“这里是歷史尽头的一家小酒馆，一个供过客歇脚的地方。您可以叫我夏商。欢迎您，莱昂纳多·达·文西先生。”

莱昂纳多·达文西，许多人提起他的第一印象是他的《蒙娜丽莎》，但他其实是一个全方面的天才，兼具艺术家、科学家、发明家多重身份。精通解剖学、工程学与机械设计，遗留的手稿中甚至记载了飞行器、装甲车等超前发明。

夏商的义大利语其实並不熟练，更別说达文西说的其实是一种十分古老的义大利语，不过似乎是酒馆的奇特力量，义大利语对於此刻的他来说，信手捏来。

达文西在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准確叫出，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迅速被更浓的好奇取代，“您认识我？这真有趣，更有趣的是“歷史的尽头”，这是一种哲学上的隱喻？”

达文西走了进来，在吧檯前的高脚椅上坐下。

夏商打算做一杯莫吉托，他把青柠汁、薄荷叶和浆放进杯中，用研杵把薄荷叶稍微压挤一下，然后加入朗姆酒，然后放入冰块至八分满。

最后再加一点苏打水进去，用搅拌长匙稍微搅一下，放进薄荷枝当装饰。

夏商把酒推了进去，“字面意思。试试这个吧，应该可以让您放鬆下来。”

达文西接过酒杯，没有立即饮用，只是轻轻嗅了一下酒香，接著喝了一口。

口感清凉，爽口，甜中带酸，给人清澈的感觉，特別是里面的气泡在他的嘴里炸开的奇特口感让他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这里面怎么会有气体？”

夏商脸上掛著微笑，“它叫“苏打水”一种特殊状態下形成的水，对身体有好处。”

“这个世界要比想像的宽广的多。”达文西感慨道，“我应该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吧？”

“前面来了几个和你一样，在歷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科学家，不过他们都在你后面。”

达文西继续喝了一口莫吉托，陶醉的说，“不可思议的味道……仿佛同时尝到了阳光和雨水的味道。您说科学家？『scientia』（拉丁语：知识），追求万物之理，是我毕生所愿。您刚才说“和我一样”？未来……有很多这样的人吗？”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流露出极大的兴趣。

夏商頷首，“很多。他们站在您的肩膀上，將您的梦想变为现实。人能像鸟儿一样飞翔，能潜入深海，甚至看到了月亮上的环形山。”

达文西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迅速从袍子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根银笔，“请原谅我的失態……您是说，飞行？不是依靠魔法？而是通过……机械？是基於我对於鸟类飞行的研究吗？还有，月亮……上面果然有山脉和海洋？”

夏商眼瞼微收，“基於您的原理，並走得更远。用的不是木头和帆布，而是更强大的引擎和材料。月亮上没有水，那些暗影是广阔的平原，环形山是巨大撞击的遗蹟。”

达文西飞速地在纸上用左手反向书写——那是他的特点，“镜像文字”，他一边记录著，嘴里喃喃自语。“引擎……材料……撞击遗蹟……啊，我多么想亲眼见一见……”

他突然停下笔，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著夏商：“老板，您这里……有那些“未来”的造物吗？哪怕只是一个碎片，一幅图样？我愿意用我的一切知识与您交换，如果我回去，我甚至可以为您绘製肖像，甚至设计关於您的雕像！”

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炽热、几乎能燃烧一切的求知慾。对於达文西而言，这个诡异的歷史尽头酒馆，不是一个可怕的终点，而是一个蕴藏著无限知识与可能性的、最伟大的宝库。

“您要清楚，您现在就是身处於这个时代。”夏商说。

达文西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的起身来到了窗户边拉开了窗帘，但窗外的废墟景象却让他的瞳仁骤然放大。

他同时也是一个建筑师，所以他能从那些高楼的残骸中想像出它过去曾是一栋怎样宏伟的建筑，他想像不到，到底是怎样的材料以及设计，才能建造这样高大的楼房。

他更难以想像，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器，会將这座城市破坏成这样子。

他很快就想到了夏商口中所说的“歷史尽头”，此刻他算是无比清晰的理解了这几个字的意思。

“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夏商沉吟了片刻，“后来的人，造出了你想像中最厉害的那种“炸弹”，这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些炸弹造成的。就这么一下，或者说好多下。城市、国家、文明……就像你在沙滩上堆的城堡，一个浪头过来，就差不多平了。”

他没有言语，让达文西默默的消化著他的情报。

“所以，是人类毁灭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