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老板和陆师傅的对话总体而言还是愉悦的。

儘管双方几乎差了一辈，但资讯时代拉平了这个代差，如果每个人每天都承受过量的信息冲刷，其实每个人最后平均认知水平都会差不多。

这是谁提出过的理论陆诚忘了，但陆忠评价过这个理论，称之为洗澡理论。

说古代人洗个澡很难，如果是內陆缺水地区，可能一辈子就洗几次澡，那他们身上的骯脏程度就跟自己的年龄呈现某种正相关。也跟经济地位呈现正相关。

但到了现代，每个人每天都要洗，洁癖的人搞不好还要洗两次，那每个人的乾净程度都会近乎相等。

现在ai时代已经不能叫洗澡了，大家都成了浸泡在水里的水生动物。也许水体內会存在一点浓度差，但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陆诚本来聊天是本著功利的目的的，因为齐云风跟他说过，货车司机开长途容易犯困会出危险，跟车最大的用处就是陪著聊天。陆诚本来觉得自己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这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

但没想到俩人聊的还挺顺畅。

很多陆北辰爱玩的游戏，陆诚也爱玩，当然顺便也聊了不少关於星火，以及陆忠公司的八卦。

比如陆诚自己都不知道，陆忠还带过女人来过公司，举止亲密。

说女朋友吧，那肯定不是，因为连陆诚都不知道，但要说是短择，似乎又不像，对方和父亲还挺能聊的，当然最后的走向肯定是某宾馆，还有最重要的指標——大家都知道陆忠手机24小时监听的。但也会有偶尔明確的私人时间切断一段时间。

齐云风和李解俩內鬼就天天关注这些东西，然后跟工人们聊，工人们閒的蛋疼又会跟司机聊。

他这个司机刚来一天，就已经听说了。

也就陆诚暂时没听说，大概是因为觉得他多少还算一个健康向上的好少年吧。

其实陆诚真不是。

如果不是意外的有了盛雪事件，他现在已经开始执行他的邪恶计划了。

车在出城前去了一次服务区，买了点水上了个厕所，休息了十几分钟，然后继续出发。

城外的车流稀疏了很多，风景也好了不少。陆诚注意到农村有不少废弃的村庄和城镇，很多建筑都还在，甚至还有零星的人员在走动，但已经確定没有常住居民了。

在地图上这些废弃的居民点会用灰色做標识，这里依然会有一些零星的便民设施，比如自动零售机，充电站，wifi设施，厕所，甚至还有外卖的无人机放置点，但都是给路过者准备的。

很多建筑里还会有人员活动的样子，但那基本上都是出来旅游的，这些房子在法律上已经算是集体財產，作为一种旅游资源，很多陆诚同一辈的人还会无聊的时候来这下所谓的“乡下”地区旅游，回忆他们父辈小时候的某种记忆。

这种记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一种文化遗產了，有叫乡村文化的，也有叫村镇文化的。陆诚五六年级的时候和父亲来体验过，说实话他感觉不到太多的区別——当外卖已经可以送达这里时，其实本质上这里已经算作是某种城市了。

反正父亲嘴里，村镇最基础的功能，当时已经不存在多少了，而现在在地图上变成灰色標记的地標，几乎成了某种纯文化產业。

既然聊起这个话题，陆北辰自然也聊起了他的家乡。西南是相对发展落后的区域，但如今乡村也几乎看不到了。陆北辰小时候还在村里生活，跟著爷爷奶奶，算是留守儿童，但那个时候其实家里主要的生活功能已经半城市化了。

吃的东西大多是城里超市买的，上学去城里上，甚至后来改上了网课，只是说因为房价不得已住在乡下。

等爷爷奶奶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他们一家人也自然而然的去了城市，乡下的房子只有年节回去打扫一下，几乎也算是半废弃状態。其实从功能上来说，家里的房子什么都有，完全可以住的不错。

但没人了，全世界都在热衷討论话题，为什么大家都不生孩子了。这是从陆忠年轻时代就流行的话题，如同老年人的碎碎念，念了二十年了，还是没有解决。

陆北辰的父母就生了他一个，但死活也不想生第二个了，到了陆北辰本人，他也30多了，毫无任何计划和打算。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司机的工作能干多久——因为他真的亲眼见过无人驾驶的货车。

国內虽然没有批准货车在公共道路上的行驶权，但在很多大型的工业区，或者厂矿区內部，无人驾驶已经切实的应用开了，老板们反馈都还不错，陆北辰本人还去跟过车，那个“司机”除了不会跟他聊天之外，比他胜任司机多了。

就一个永远不会打瞌睡，可以24小时驾驶一条，打死人类都不可能赶得上。

“跟车员也可以做的，”陆诚说，“如果运输危险品，高价值商品，人类跟车还是需要，你可以报一个类似的培训班，起码我们公司这个，以后招专职运输司机打算招一个有这种复合技能的司机，驾驶状况判断，安保，无人机操作，我听说主要就是这些培训。”

陆北辰不太理解：“安保我知道，那两个干什么用的。”

“状况判断就是怕遇到意外情况，比如极端天气，意外路况，ai肯定处理不了，要人。无人机算驾驶行为的增值，因为现在数据变得之前，用无人机儘量获得更多的真实数据是很多公司都注重的，修电脑的都开始回收数据了，送外卖的无人机现在也会保留一些关键信息，货运也是，沿途信息可能我们觉得没用，可能现在没用，但还是有人收购，赌未来会有用。”

陆诚在公司里参加过不少会议，所以大概知道行业的前沿动向。ai化大概是信息化之后的新一轮技术革命，如果说资讯时代更注重的是信息的製造和传播，那ai时代更注重信息的真实度和稀缺性，这是从数量到质量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