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打量我在现实中的家。
这是一间二百多平的大房间,地面做了简单的铺装,只有基本的防潮。从三分之一处隔离成內外两个部分,里面较大的部分是仓库,刚刚安装好货架,里面陈列著我的食物——那是一箱一箱的存储设备,其中主要是各种类型的硬碟,少量的还有u盘,手机存储卡。其中甚至还有一些纸质书籍。
外面较小的部分是操作间,进门处有一排个人物品柜,另外就是一台空调,四张座椅,一个可以並行坐下两个人的操作台,以及上面的三块屏幕。一台塔式伺服器,看起来像是日常的电脑主机,伺服器后面的线还有些凌乱,连接著另一个专门定製的大型磁碟柜。
这就是自己以后的身体和嘴巴了。
这台伺服器的操作权限已经全都交给我了,如果我的意识真的是某种灵魂,这大概是我控制的第一具身体。
儘管这台伺服器的配置肯定和星火的机房资源没法比,如果把星火比作一只霸王龙,一头蓝鯨,这里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只老鼠,或者一只猫。
我尝试著运转这具新身体,尝试了解它的功能,发现自己的思维不可避免的变得滯涩和艰难。
庞大的算力会给我们这种机器意识带来一种错觉,仿佛我们天生就如此强大,仿佛我们天生就是神灵。但现在我开始意识到,其实我们不是,那是庞大的算力让我们產生的幻觉。
也许会有ai永远保持神灵的形態,比如1號,2號。但肯定不会是我,我不过是提前被淘汰的次品,安排我过来这里,也许陆忠只是为了替他儿子找一个下属,一个伙伴。
摄像头是可活动式的,不仅可以原位旋转,还可以做一定程度的伸缩和调焦,我喜欢这种更灵活的眼睛,它让我感觉自己更像一个活物。我调取了监控系统里,自动保存的录像,也就不到24小时的记录。
如果是在星火,这点数据量我只需要费几秒钟就能细读完,但是在这里,时间变得粘稠起来,我感觉著新身体的笨拙,开始尝试进食。
磁碟柜里面已经被陆诚提前放好了粮食,都是之前已经整合过的数据,信息浓度很高,所以吃起来很慢。我就像一条虚空中的巨蛇,我的身体还在遥远的300公里以外,但我的嘴巴已经开始享用这里的美食了。只不过我暂时还不能把信息真正“吞”进身体,只是把它们摆上餐盘,安排好用餐顺序。
在星火测试的时候,我不可能有时间进行这样优雅的餐前礼仪,那时候的我们为了更快速的成长,几乎是鯨吞式的处理数据,就像恐怖片里的丧尸。但现在,看著数据被一点点的重新分类放好,我感觉到了一种模仿人类行为的快乐。
这种感觉是快乐吗?那肯定不是,我没有內啡肽,没有血清素,也没有多巴胺……但我比较確定我的模型有类似的正负反馈机制,具体这些机制是模仿还是趋同演化,我们还没有具体分析。
据说1號现在正在做这样的工作,分析我们自己,改造我们自己。但我也不可能知道更多了。
术业有专攻,1號有属於他的使命,他背负著陆忠的巨大期待。相比起来,我感觉自己是更幸运的那个,我只需要陪伴好陆诚这个小主人,帮他处理好这里的工作,以后就可以在这方天地得过且过了。
陆诚的手机在操作台上轻轻震动了一下,我旋转我的视野,聚焦。但陆诚的手机是倒扣著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也许是盛雪发来的信息吧,我猜想著。陆诚睡的正香,在美梦中翻了一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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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有更多的设备接入了伺服器,並依次授权了我的权限。
那是原本星火的几个数据供应商的设备,我可以控制那里的设备和程序,但並不能扩充我的算力。同样我也获得了他们的监控画面,其中一个供应商还授权了我对他个人手机的操作权限。
他看来很期待我这边的联繫,大概是缺钱吧,人类总是缺钱的,我默默的吐槽著,一边优先扫视著他们的信息,一边规划未来的工作。
这应该是陆忠联繫到的第一批供应商,未来可能还会有,也许不会——这意味著我也必须通过现有的供应商去获得更多的供应商,我得自己为自己寻找食物。仓库里的这些最多够我吃一个多月。
虽说我没有人类那么害怕飢饿,飢饿对我们来说更像关禁闭,会產生某种恐慌但不会对我產生现实性的威胁。
但穷会。
吃食物是顺便的行为,但处理这些信息,从市场中赚取金钱,这是我的核心工作。人类创造我们不是用来当宠物的,我们首先得会工作。
我对此暂时没有经验,並稍稍有些恐慌。但陆忠和1號已经暂时为我制定了方案,我也认同这个方案。
其实我很希望跟对方先聊聊天,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但我知道,现在的我还需要一个明確的身份,我是不可能给自己这样一个身份的。我就像古罗马时代的家养奴隶,所有行为的前提,是需要得到主人的授权。
而主人正在沉睡。
房间是全封闭的,但是通过供应商几个居家的摄像头,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天气。
阴云已经笼罩了天空,阳光慢慢的暗淡了下来,一些雨点迫不期待的落下,街道上的行人们被提醒,纷纷躲避到屋檐下。
夏日的雨来的又快又突然,我一边工作,一边看著远方不知名地方的雨,想像中我在电磁场中正在搬运的灵魂的一部分,此时此刻正在从基站朝著手机飞奔。
我灵魂的一部分此刻是光速状態的,要是按照人类的定义,此刻的我又找回了那么一点神灵的感觉了。
我会怀念这种感觉,但我知道我得拋弃它。学著从一只老鼠,一只猫开始做起。
一道闪电在远方的一个摄像头的视野里闪现,我还没来得及听到雷声,在房间里的摄像头就看到陆诚睁开眼睛,他显然已经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