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段小插曲罢了。
无论四號林站在哪,那里发生了什么,李星渊三人都不打算追究和过问,相反,如果知道了四號林站的位置,他们还要绕著它开才好。
这世界如今发生了太多诡譎莫名之事,李星渊他们没法管,也管不过来。
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就像是那个人——或者那个东西——自己说的那样,“四號林站无异常“。
隨著离开地广人稀的西部,李星渊三人偶尔能看到几辆车在高速公路上和他们擦肩而过,有些是他们很熟悉的军车,更多的当然是私家车。相互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大家匆匆相遇,匆匆离开,在眼下这个时候还在路上奔走的,大概都有自己需要奔赴的命运。
这一路上,他们也路过了几个村镇,但远离市区的村镇一级行政单位已经因为大面积爆发的基因病溃败了,基本的社会秩序要重新恢復——如果还有恢復的那一天的话——尚需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得习惯於突如其来的死亡才行。
至於那些其他的,包括幻觉在內的怪事,对於人们的影响反而没有那么大,比起突如其来的基因病,很多怪事取人性命的手段简直算得上是温柔了。
人们没死,但绝大多数都躲了起来,门窗紧闭,大街上一个营业的店面都没有,偶尔有四敞大开著的几个店铺,但里面的东西也已经被洗劫一空了——那是基因病爆发初期,同步爆发的短暂的骚乱所导致的。
平息暴乱的並非警力,而是越加残酷的基因病本身。
现在行驶在路上,还是能看到那些暴乱残留下来的痕跡。甚至还能看到无人入殮的尸体,在大街上腐烂发臭。狗群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閒逛,啃食著这些尸体,有些之前就是流浪的野狗,但也不乏一些常见於宠物狗的品种。
不是所有宠物狗都能適应突如其来的变化,但总有能在新时代存活下来的部分,人类对其进行了千百年的驯化,但自然用一个月的时间就重又唤起来了它们的凶性。
在高速服务站过夜的时候,他们三人在车外面点火烧开了一个军用罐头,揭盖的时候,那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不止引得他们自己流口水,还引来了一群野狗,这些野狗完全不怕人,悍然的对他们发起了攻击,老刘开了一枪,打死了一只,火药的气味勾起了它们原始的恐惧,它们才四散而逃,消失不见。
“真是奇哉怪也。”林松一边叨著罐头里的红烧肉,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被其他什么东西袭击也就算了,谁能想到,这年头,连狗都不怕人了。”
“它们也知道如今的世界换了主人了。”李星渊回答。
对於李星渊说的丧气话,林松並没有放在心上,他今天的兴致很高,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总算是快要到达江城的缘故,他们已经进了江南省,接下来最多只要一天的功夫,就要到江城了。
“到了江城,还得李记者多多帮忙。”林松给李星渊夹了一块红烧肉:“帮我打听打听我老婆和老娘都被安置在哪了,拜託拜託。”
李星渊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他吃不太下去的饭。
老刘看到了李星渊的神色,有些关切的问:“你的幻觉还没有消失?”
李星渊点了点头。
他又开始出现幻觉了,这些幻觉相当抽象,並不如老刘的那个深海鱼人的幻觉一样好懂,他开始看到一些闪光,一些从他的视角边缘溜走的色彩,一些从古怪角度开启的门扉,或者说某种近似於门扉的东西。
某些生物——如果它们可以被形容为生物的话——在那些门扉当中穿行,李星渊看不清它们的模样,或许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也是他的神智之所以还能保持著清醒的原因。
这些东西未必是幻觉,准確来说,未必只是幻觉,李星渊盯著自己手指边的那扇旋转的小门,它就不到李星渊的拳头那么大小,只要稍微的伸出手指,用那么一点的力气就能把它抵开。
他试过触碰那扇门,但是他根本摸不到,这样试图触碰幻觉的行为大概是譫妄的症状,不过像是这类的精神疾病症状现在也算不了什么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大概和他曾经接触的那光有关,他理解错了,在他使用过那光的力量从空中逃离之后,那光並没有消失,而是已经变成了他思维当中固有存在的一部分了。
通过那光,李星渊得以一窥那些凡人无从察觉的,世界更加根本的面貌,將眾多空间和时间串联在一起的某种力量。
“吃点东西,睡一会吧。”老刘安慰道:“说不定等明天醒过来,哪些幻觉就消失了。”
“那今晚就先辛苦你们,我不参与守夜了。”
李星渊放下筷子和碗,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服务站的沙发上,拿著毯子裹住身体,闭上了眼睛。
但那光还在,李星渊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见到过闭上双眼的那片安详的黑暗了,他必须要强迫自己无视那光才行,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烦躁。可没了周围的一切,幻觉反倒更加清晰了。
但就在此时,一扇门接著一扇门的关闭了。
隨著一扇一扇大门缓慢的闭合,所有从大门当中出现的生物的光芒都暗淡了下来,消失在了虚无当中,那门扉的光芒也不再闪烁,而是隱没在了黑暗里面。
但当所有的光芒全部消失,那片熟悉的黑暗所带来的却並非静謐,而是……恐惧。
一种恐惧感,一种发自內心的,来自於他的基因深处的恐惧感,突如其来的占据了他的全身。
某个东西要来了。
这些门扉,所有通过这个门扉通行的东西,都因为要躲避那东西的到来,而暂时的关闭了。
李星渊睁开了眼睛。
“关门!”他失態的喊著:“关上所有的门!所有的窗户!”
李星渊站起来,扑向了服务站的大门:“它要来了!它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