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渊一直担心会发生什么,但是那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林松看上去的確没有什么异常,甚至有说有笑的,比起他这个现在还在冰天雪地里裸奔的人看上去正常的多。
但李星渊没有忘记林松后背上的那道淤青,深紫色的,如同是寄生在林松身体上的活物一般狰狞的淤青,像是一枚烙铁一样,深深的印在了李星渊的视网膜上。
可能只是冻伤,或者是刚刚恢復过来,供血不足所导致的临时性的淤青——李星渊这么安慰著自己。
他们找到了他们的车,多亏了之前停的够远,上面有从藏人的车队那里拿到的一些备用的衣物,並不合身,不过遮羞而已,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雪积的很厚,在太阳的照耀下,雪正在缓慢的融化,但这反倒让气温更冷了,老刘不得不也裹上了厚厚的藏袍,林松倒是和李星渊一样没有什么异常,但也搭了一件衣服。
车陷在雪里,极难行动,好在藏民们的车都有一定的越野功能,这车本身就不是为了平坦的大路而准备的,但车前进起来依旧缓慢,在雪里顛顛簸簸的,不过无论如何,三人都有共识——绝不能下车徒步行走。
在这片已经变得陌生的世界里,车是坚实的堡垒,一旦离开了这人类文明为他们提供的最后便利,他们將绝难安全的到达江城。
儘管自己的身体的確发生了变化,甚至还有了开启锁孔这样不明所以的能力,但李星渊完全不觉得自己就这么变成超人了,他握握拳头,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用小刀轻轻一划,他的皮肤还是被轻易割开,而且没有迅速癒合的跡象。
李星渊似乎只是不再怕冷,同时又有了『开锁』和『上锁』的能力。
在安稳的后座上,他稍微实验了一下这种能力,可以確定的是,他的手指不止是能打开那些由光聚集而成的抽象锁孔,还有现实里面却有锁孔的东西——就比如车门,一个锁死的箱子,或者其他有锁的东西。
这能力不能说是完全没用,如果是在和平年代的话,李星渊说不定也能凭藉这种手艺混个神偷之类的名头——还是魔术师吧,神偷最大的本事不是如何偷到东西,而是偷完东西之后怎么才能不被抓。
不管怎么说,开现实世界的这些锁的逻辑都是通顺的,符合直觉的,而那些抽象化的锁孔,李星渊还不太明白它们到底意味著什么,他之前给窗户上过锁,然后那鸟一样的怪物就没有办法进入到服务站的房间当中了,这意味著他可以封闭某些空间?
那开锁呢?他给自己开锁,所以他看到了银之门,还变成了眼下的这副样子。他给林鬆开锁,將林松从失温症当中拯救了出来,仅此而已吗?
李星渊思索著这些事情,没有注意到车子何时停了下来。
“我的老天。”他听到林松用前所未有的敬畏口气低声说道:“这也太……壮观了。”
李星渊感到好奇,下了车,当他看到林松所看到的东西的时候,才知道了对方为何发出了这样敬畏的嘆息。
是脚印。
是那神明的脚印。
它已深深的陷入到了土地当中,完全的隔断了眼前的这条高速公路,大概有一两百米那么宽,它深入地下,巨神碾压后的地层开裂,不知到底向下多深,人类埋设在地下的设备被它轻易的踩断——水管,电缆,还有其他任何的东西。它剖开了一个清晰的地层,几万年的光阴层叠著,被它踩在了脚下。
这是一个峡谷,一个神造的沟壑,而这沟壑也不止眼前一处,每隔几十公里,便有这样的脚印深深印入大地当中。
这並非是刻意为之的破坏,这只是神明经过所自然而然產生的影响,谁会在意自己的脚印在泥巴里面陷了多深呢?
但这对於李星渊他们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高速已经无法通行了。
“咱们就不能绕过去吗?”林松问道。
“绕是能绕。”李星渊说道:“但周围都是田地,恐怕不太好过去。”
“走下道吧。”老刘说:“掉头大概一公里,有个省道过江城大桥,从那里也能回江城。”
林松似乎很受打击,他哭丧著脸:“我只是想快点回家。”
“谁不想快点回家呢?”李星渊拍了拍林松的肩膀:“慢不了多少,运气好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在自己家里过夜了。”
兴许是想到了回家后的场景,林松这才稍微的打起了些精神。
江城大桥是这些年新修成的大桥,横跨了长江两岸,刚修建成的时候李星渊还在这里参加过落成的典礼,的確是极为气派的工程,大桥高耸,自从落成之后车流往来不息,下面並不妨碍通船,坐在船上观赏江景,吃著现钓的江鱼,足能算的上是一种享受。
那里也能算的上是江城的標誌,进了江城大桥再上立交,过不了多久就到市区,那个时候就算是真的回家了。
这场漫长的旅途,总算要画上句號。
李星渊心中还有种种疑问没有解开,比如陈炎承说的那光,还在江城的实验室里面等他去取,那里又有什么在等待著他呢?而面对那诡譎的黑潮,又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度过这场灾难。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又到底该作何解释?
当然,拋却这些种种不提,回家也总是一件好事,他太累了,休息个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缓过来。
不管怎么说,车里面的气氛再一次的热络了起来,林松已经原本好久没有提他的老婆是多么多么的温柔贤惠,而儿子又是多么多么的招人怜爱了,他乐呵呵的笑著,不像是刚开始从火种基地出发时那样,这一次李星渊和老刘也加入了他,李星渊聊起了自己远在首都当工程师,马上就要退休的老爹,而老刘也说起了他的母亲——一个老实憨厚的乡下老人,自己住在农村的家里。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他们发现江城大桥被冲毁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