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在万里之外,有人正於无边梦魘中,重新经歷著那场將他推入深渊的审判。
是三清殿。
冰冷、肃杀,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站在殿中央,四面八方是数不清的人影,每一张面孔都模糊不清,却又透著如出一辙的憎恶与鄙夷。
“孽障!”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是师尊玄阳真人的声音。
那声音里蕴含的失望与决绝,化作无形的利刃,將他凌迟。
“证据,不会说谎。”
一柄寒光凛冽的剑,直指他的眉心。执剑的人,是他最敬重的师兄沈清辞。
那张向来清冷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铁面无私的冰霜。
“我信我看到的。”
他唯一的挚友墨尘仙君,別开了视线,声音艰涩,却字字诛心。
他想辩解,喉咙里却像被灌满了烧红的烙铁,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想逃,双腿却如同被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被孤立,被审判,被拋弃。
整个世界都背对著他,只剩下无尽的冤屈与冰冷的绝望。
画面陡然一转。
他站在绝情谷边,身后是追杀而来的同门,身前是万丈深渊。
罡风如刀,割裂著他的道袍,也割裂著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希冀。
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怨毒而快意。
是凌昭。
那个他曾悉心教导、视如己出的徒弟,此刻正藏在人群之后,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著什么。
林清唯看懂了。
他说——师尊,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那无声的诅咒,瞬间化作了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將他彻底吞噬、撕碎。
林清唯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目圆睁,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紧缩。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中衣,顺著他苍白清瘦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紧攥著被褥、骨节泛白的手背上。
哪有什么三清殿,哪有什么绝情谷。
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可那份被全世界背弃的恐慌与痛楚,却真实得仿佛附骨之蛆,死死地啃噬著他的神魂。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却依旧觉得窒息。
黑暗从四面八方压来,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变得模糊。
他怕。
怕那不是梦,而是他早已被遗忘的,血淋淋的过往。
在被无边黑暗彻底吞没的前一刻,一个名字,带著求救般的本能,从他乾涩的喉咙里衝口而出。
“傅景湛……”
声音很轻,带著破碎的颤音,几乎微不可闻。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吱呀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著夜的凉气,疾步而入。
来人甚至来不及点灯,便径直走到了床边。
“林清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