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湛的魔瞳骤然一缩。
他凝视著林清唯,试图从那张清冷绝尘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试探或算计。
可没有。
那双眼眸太过清澈,像雨后被洗净的琉璃天,坦荡得让他无所遁形。
是啊,他若真想林清唯死,何必多此一举?
在绝情谷,他大可以袖手旁观,任其魂飞魄散。在诛仙台上,他也可以顺水推舟,让那些仙门败类得偿所愿。
可他没有。
他不仅救了,还挡了。
这个认知让傅景湛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近乎烦躁的情绪,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所有事情都在他的算计之內。
可林清唯此刻的反应,却完全脱离了他的剧本。
他本该恨他,惧他,想方设法地逃离他才对。
傅景湛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鬆开了攥著林清唯手腕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周身的魔气依旧翻涌,却不再是先前的暴戾与戒备,而是一种混乱的、无处安放的躁动。
“林清唯,你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他的声音恢復了几分魔尊惯有的凉薄与讥誚,“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那个光风霽月的清玄仙尊,不过是你披的一层皮罢了。”
林清唯没有因他的话而动怒,只是静静地收回手,那温润的仙元光晕也隨之敛去。
他的灵脉本就受损严重,方才渡出的仙元已是极限,此刻脸色更显苍白,如同即將凋零的梨。
“或许吧。”他淡淡地应道,长长的羽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人不死一次,又怎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既然你的真面目如此有趣,”傅景湛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像鹰隼锁定了猎物,“那我倒想知道,你费尽心思演了这么一齣戏,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著审视的意味:“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才肯撕下偽装?”
殿內的空气再次紧绷起来。
林清唯低著头,苍白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月光透过魔宫高大的穹顶窗格,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孤寂的清辉,將他衬得愈发单薄易碎。
他像一尊精美却了无生气的玉雕,仿佛隨时都会隨风散去。
傅景湛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著。他有的是时间,他倒要看看,这个剥去了所有偽装的林清唯,还能说出什么让他惊喜的话来。
良久,林清唯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一声自嘲的嘆息。
“我若说了……你会放我走吗?”
他恨九霄宗,恨那些虚偽的正道,可他终究不属於这阴森诡譎的魔域。
他想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或是了结所有恩怨后,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就此埋骨。
“放你走?”
傅景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林清唯。
他伸出手,用冰冷的指尖挑起林清唯的下頜,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