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晨曦,向来是带著几分幽沉的紫意,空气中瀰漫著若有似无的、属於魔域特有的凛冽气息。
但如今,隨著地脉中灵气的復甦,这股气息已被冲淡了许多,添上了一层清透与生机。
薄雾如纱,笼罩著殿后那片新生的桃林。
一道月白身影正在林间穿梭,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林清唯早已起身,一柄剑在手,挽出一个又一个清冽的剑。
他未束冠,只用一根髮带松松繫著墨发,几缕髮丝隨著他的动作在颊边飘飞,沾染了清晨的微凉露水。
仙元之力凝於剑身,化作纯粹的流光。
剑锋所过之处,薄雾被瞬间撕开一道凌厉的口子,却又悄无声地弥合。
没有半分杀伐之气,只有属於剑道最本源的、近乎於道的平和与锋锐。
他练剑的样子,专注而虔诚,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与手中之剑。
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清澈见底,倒映著剑身的寒光,比星辰更亮。
不远处,一株开得最是繁盛的桃树下,傅景湛就那么隨意地斜倚著,玄黑色的长袍与身后粉嫩的桃形成了极致的视觉反差,却又诡异地和谐。
他已经看了快半个时辰了。
魔尊的时间何其宝贵,往日里哪怕是片刻的失神都是奢侈。
可现在,他却觉得,这样看著林清唯练剑,是他漫长生命中,最为静謐安稳的时刻。
他手里还端著一只白玉小碗,碗里盛著温热的甜酿,是林清唯最喜欢的口味。
裊裊的热气混著桃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
林清唯练到兴起,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使至末尾,手腕一抖,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一道凝练至极的白色剑气脱刃而出,本是射向空处,却因他一个隨性的转身,剑气余波扫过傅景湛身侧的桃枝。
“簌簌——”
满树桃为之震颤,无数粉色瓣如雨而落,纷纷扬扬,有几片恰好落在了傅景湛宽阔的肩头和他玄色的衣袍上。
林清唯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收剑而立,看著那几点落在傅景湛身上的粉色,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正要开口。
傅景湛却动了。
他缓缓抬手,捻起肩上的一片瓣,暗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向林清唯的目光里,带著几分危险的兴味。
“阿唯,”他的声音低沉,带著一丝慵懒的笑意,“多年不见你动剑,如今看来,这准头,似乎退步了。”
话音未落,他指尖那片娇嫩的瓣瞬间被磅礴的魔气侵蚀,化为飞灰。
下一刻,他五指虚握,精纯至极的魔气自他掌心喷涌而出,於半空中凝聚成形。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之上暗纹流转,剑刃不见锋芒,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威压。
“正好,”傅景湛放下手中的碗,手持魔剑,缓步向林清唯走来,玄色衣摆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让本尊来试试,你的剑,还能不能护住你自己。”
这话说得霸道至极,带著不容置疑的挑衅。
林清唯却不见丝毫紧张,反而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好啊,”他轻笑一声,横剑於胸前,摆出了起手式,清澈的眼眸中战意盎然,“那便请魔尊大人,不吝赐教了。”
黑色的魔气与金色的仙气轰然对冲,激盪开来的气浪將方圆数丈的桃瓣尽数捲起,形成了一场绚烂而致命的风暴。
然而,这风暴的中心,却没有半分真正的杀意。
傅景湛的剑法大开大合,霸道绝伦,每一剑都仿佛要开山裂石,却总在即將触及林清唯衣角的瞬间,巧妙地卸去九分力道,只留下一分恰到好处的压迫。
而林清唯的剑法则轻灵飘逸,守得滴水不漏。
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狠辣,时而如清风拂柳,温柔化解。
仙剑与魔剑一次又一次地碰撞,发出的不再是金石交击的刺耳锐响,反而像是琴瑟和鸣,带著一种惊心动魄的默契。
这哪里是比试,分明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