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如今……”
“轮到您儿子头上……”
“这告密……就成了『背主求荣』、『十恶不赦』了?”
“这双標的……”
“连老狗都嫌臊得慌啊……”
李善长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无声地剖开了朱元璋那冠冕堂皇的怒吼下,最不堪的底色!
勛贵席上,一片死寂的沉默。但这沉默之下,压抑了多少年、多少代的愤懣与不平,如同地火般疯狂奔涌!
“俸禄……”一个勛贵低头看著自己身上华丽的蟒袍,嘴角勾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自嘲,“一品国公,岁禄不过千石,折成现银,养家餬口尚且紧巴,还要应付各种孝敬、摊派……”
“可诸位殿下呢?亲王岁禄五万石!郡王六千石!还不算庄田、店铺、赏赐……”
“我们这些提著脑袋打江山的,到头来……连王爷们的零头都及不上!”
“这也就罢了……”
“还要整日提心弔胆,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办砸,就被扣上谋反的帽子,落得个剥皮实草,满门抄斩!”
“胡惟庸……蓝玉……还有天幕上那一万五千人……”
“嘿……报应!真是报应!”
“看看!上位您尸骨未寒呢!您亲自选的宝贝孙子,就把您分封的宝贝儿子们,像抓鸡一样捏死了!把最能打的那个,逼得装疯吃屎,最后不得不提刀造反!”
“这大明……这刚打下的大明江山……”
“转眼就兄弟鬩墙,叔侄相残!”
“乱吧!乱得好!”
“这不就是您老人家……最爱看的戏码吗?!”
这些平日里在朱元璋面前噤若寒蝉、唯唯诺诺的勛贵重臣们,此刻,看到未来那场由朱元璋亲手埋下祸根的靖难之役,看到大明即將陷入的混乱,一种扭曲的、报復性的快感,竟压倒了恐惧!
偏殿之中,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太子继妃吕氏,方才强撑起来的镇定和那点对儿子允炆盲目的信心,在天幕揭露葛诚告密被朱棣反杀、以及朱元璋那不分青红皂白、疯狂咆哮“杀得好”的刺激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乾净!
隨著天幕揭示的信息越来越多,燕王朱棣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可怕——隱忍、狠辣、果决、用兵如神!
而自己的儿子允炆呢?优柔寡断、自相矛盾、识人不明、手段拙劣……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允炆……我的允炆……真的还能当上皇帝吗?”这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迴响。巨大的恐慌让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但仅仅片刻。
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和认命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惨然一笑,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那片冰冷的天幕。
“罢了……罢了……”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
“是杀是剐……听天由命吧……”
“反正……”她的目光掠过正殿方向,掠过御座上那暴怒的身影,掠过太子朱標苍白痛苦的脸,最终化为一丝刻骨的讥誚与瞭然。
“反正,在咱们这位万岁爷眼里……”
“错的永远是別人!”
“允炆做得再不好,他也是太子爷的儿子,是陛下的亲孙子!血脉相连!”
“陛下只会把滔天的怒火,扣在我这个『教子无方』的继妃头上!”
“怪我把允炆教得『柔懦』、『无能』!”
“怪我心存妄念,生下了这个『祸根』!”
“至於他自己……”
“选错了储君?埋下了祸根?逼反了儿子?”
“呵呵……”
“那怎么可能有错?!”
“洪武大帝……永远英明神武!永远……不会错!”
“这就是……咱们朱皇帝的双標啊……”
吕氏的声音低如蚊蚋,却字字泣血,充满了被命运玩弄、被至亲当成替罪羔羊的绝望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