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奉天殿前,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朱元璋的眼睛,却在看到这三枚虎符及其归属的剎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指著天幕,放声大笑,笑声洪亮,带著一种拨云见日般的畅快:
“妙!妙啊!哈哈哈!老四!好你个老四!这一手『三虎镇京』!玩得漂亮!真他娘的漂亮!”
他兴奋地在御阶上来回踱步,语速极快,唾沫星子都飞溅出来:
“张玉的儿子!朱能的种!还有……徐天德你的好孙子!”朱元璋目光如电,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勛贵们,尤其是看到徐达那张复杂难言的脸时,笑意更浓,“看看!都是自己人!都是跟著老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自己人!让他们掌著京城最硬的拳头,守著大明的命根子!忠心,没得说!”
他猛地站定,双手叉腰,声音斩钉截铁:
“可光忠心不够!还得防著他们抱成一团,成了尾大不掉的祸害!所以,老四把京畿这块肥肉,分成了三块!中军都督府、五军营、神机营外加卫戍要地!一人管一块,互相盯著,互相较著劲!谁想多吃一口,另外两家就能把他告到御前!谁想搞点小动作,另外两家的眼睛就跟刀子似的盯著!”
朱元璋越说越兴奋,仿佛这精妙的设计是他亲手完成的一般:
“这就叫『勛贵制勛贵』!有这三根定海神针互相別著苗头杵在京城,再配上那帮子能掐会算、盯著钱粮兵马的文臣阁老(內阁)……”
“嘿嘿!就算皇帝是个穿开襠裤的奶娃娃,只要不是天塌地陷,这江山,它就翻不了!东汉那些外戚领著自家私兵就能衝进皇宫废立天子的腌臢事,魏晋那些世家门阀拥兵自重、把皇帝当傀儡的糟烂局面,想在大明上演?门儿都没有!”
他这番直白又带著血腥气的剖析,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勛贵的心头。
冯胜、耿炳文等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看著天幕上那三枚代表无上荣耀却也暗含枷锁的虎符,心中滋味难明。兴奋?有一点,毕竟家族荣耀延续。
忌惮?更多!这互相盯著、互相制约的格局,让他们这些习惯了在战场上快意恩仇的老杀才,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和憋闷。冯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佩刀,心里直犯嘀咕:这他娘的,以后带兵,岂不是还得防著“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徐达则低垂著眼瞼,盯著自己脚下的金砖。定国公……是自己的孙子徐景昌。荣耀是荣耀,可这“互相制衡”四个字,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套在了徐家未来的脖颈上。
永乐大帝……真是把帝王心术玩到了骨子里!他心中暗嘆,既有对家族未来的隱忧,也有一丝对朱棣手段的嘆服。
整个奉天殿前的气氛,因朱元璋的“三虎镇京”论和勛贵们复杂的反应,变得微妙而紧绷。勛贵们既为子孙后代能执掌如此重权而隱隱自豪,又为这权力被套上的枷锁而感到一丝寒意。
就在这复杂的情绪如同暗流般涌动之际,天幕的最后一行字跡,如同一条淬了剧毒、无声无息滑入水中的毒蛇,悄然浮现:
【然,自永乐至宣德,內阁权柄日隆,文臣势力渐长。朝廷中枢,恐北宋文官独揽大权、压制武备、致令国势颓弱之覆辙重演,遂……】
字跡在这里,诡异地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积蓄著某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停顿猛地揪紧!朱元璋脸上的兴奋笑容僵住了,勛贵们复杂的思绪被打断,连那些埋头记录的翰林都忍不住抬起了头,屏息凝神。
紧接著,最后几个带著冰冷金属质感的金色大字,如同铡刀般狠狠劈落:
【另一股政治势力,亦藉此制衡之机,悄然崛起,其势日炽……】
字跡到此,戛然而止!
天幕的光芒,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灭的烛火,“唰”地一下彻底黯淡、消失!只留下那“其势日炽……”四个字残留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弱光痕,以及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充满不祥意味的省略號,悬在洪武十三年的夜空之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奉天殿前广场,仿佛时间被冻结。风停了,旗不扬,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一片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勛贵们鎧甲下因为紧绷而发出的细微金属摩擦声。
朱元璋脸上那畅快淋漓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青的僵硬。他保持著刚才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姿势,手指还指著已经空无一物的天空,但手臂却微微颤抖起来。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著天幕消失的地方,瞳孔深处翻涌著惊涛骇浪!
“另……另一股势力?”朱元璋乾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像砂纸摩擦过木头,带著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恐惧的颤抖,“借……制衡之机……崛起?”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宗室亲王不满?是地方豪强坐大?是那些被压制下去的元朝旧势力死灰復燃?还是……某个他此刻最不愿意深想、却又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在他帝王心术最深处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