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夜空中的光幕倏然一暗,如同深邃的墨汁晕染开来。
隨即,一点柔和却带著莫名沉重感的光晕缓缓亮起,伴隨著一种刻意压低了调门、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旁白声,幽幽响起,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明嘉靖四十五年,冬。紫禁城,奉天殿(註:嘉靖朝时称皇极殿)。】
画面显现:高大空旷、金碧辉煌的殿堂內,薰香裊裊。一个身著明黄色龙袍、身形略显单薄的中年男子,正一步步踏上那象徵著至高权力的御阶。
他的步伐有些虚浮,动作间带著一种长期压抑后骤然释放却又难以適应的僵硬。
当他终於转过身,面向空荡大殿(象徵性地)接受那並不存在的山呼万岁之时,镜头捕捉到了他的脸——
苍白,带著浓重的倦意,眼窝深陷,但那双眸子里,却燃烧著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混合著难以置信的狂喜、深埋多年的委屈,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未来的茫然恐惧。
【朱载坖(ji),年三十岁。终於在这一年,登上了大明皇帝的宝座,年號隆庆。】
旁白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嘆息,
【然而,这位新君的登基之路,远比史书上记载的绝大多数皇位继承者,都要坎坷、孤独,甚至……诡异。】
画面骤然切换!不再是象徵性的登基,而是闪回:
场景一:深宫高墙,朱红大门紧闭。少年朱载坖身著亲王常服,孤零零跪在冰冷的丹墀之下。
寒风捲起落叶,扑打在他身上。他仰著头,固执地望著那扇紧闭的宫门,小脸上满是渴望与失落。
门內,隱约传来道士做法事的铃鐺和诵经声。
字幕:【嘉靖二十一年后,帝居西苑,绝少视朝。】
场景二:除夕宫宴。灯火辉煌,丝竹悦耳。
嘉靖帝高坐主位,面容模糊在繚绕的烟气之后,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下方,
成年的朱载坖坐在离御座极远的下首位置,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夹著面前的菜餚,全程不敢向御座方向多看一眼。
父子之间,隔著仿佛天堑般的距离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字幕:【父子同席,咫尺天涯。】
场景三:西苑万寿宫精舍门外。大雪纷飞。
已近而立的朱载坖裹著厚厚的貂裘,再次跪在雪地里,冻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
他面前的宫门,依旧紧闭如铁。
一名老太监佝僂著腰出来,面无表情地传达著皇帝的口諭:“天寒地冻,王爷请回吧。万岁爷……潜心玄修,不见外客。”
朱载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对著紧闭的宫门,深深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冷的积雪。雪落在他僵硬的脖颈上,无声融化。
【终嘉靖一朝,自嘉靖二十一年移居西苑起,至其驾崩,整整二十四年间,这位九五之尊,仅仅上朝三次!】
旁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控诉般的穿透力,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作为他仅存的成年皇子(註:景王朱载圳於嘉靖四十四年去世),裕王朱载坖,在这漫长的二十四年里,见到自己亲生父亲嘉靖皇帝的机会,甚至比那可怜的三次朝会……还要少!】
“什么?!”
“二十四年!只上朝三次?!”
“亲儿子……见老子的面,比上朝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