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的胡思乱想很快就被天幕上,因袁崇焕之死而导致的崇禎朝乱局给打断了。
袁崇焕获罪之后,那些曾经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给予他支持的人们也未能逃脱厄运。钱龙锡、韩爌等东林党的重要人物纷纷遭到言官们无情的弹劾。这些言官们抓住一切机会,对他们展开猛烈攻击,罗列种种罪名。面对汹涌而来的指责和压力,钱龙锡等人无力招架,只能黯然离职,离开了政治舞台的中心。
“开始了……”李善长喃喃道,语气沉重,“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扳倒了袁崇焕,下一步便是清洗他在朝中的倚仗。只是……东林党盘根错节,岂是那么容易连根拔起的?” 他心中隱隱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朱元璋的脸色铁青,放在御案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住胸腔里翻腾的杀意。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骇人的冰冷:“咱之前还以为,这天启皇帝糊涂,崇禎看前面清除魏忠贤好歹总该有点不一样……现在看来,一丘之貉!不,是更蠢!蠢不可及!忠奸不分,是非不明,咱的大明……就是亡在这些不肖子孙手里!” 他已经先入为主地將崇禎认定为一个极端无能甚至昏聵的君主。
殿內群臣还沉浸在袁崇焕被冤杀和东林要员遭贬黜的震惊中,天幕的变化却並未停止,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展现出一幅令人瞠目结舌的政治版图变迁图。
“儘管隨后李標、成基命先后接任了首辅之位,但他们同样无法在这波譎云诡的局势中长久立足。各种明爭暗斗、权力倾轧让他们疲於应对,最终也不得不无奈地选择辞去官职,远离这片充满是非恩怨的官场。”
“连首辅都做不下去了?”冯胜惊疑道,“这朝廷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李標、成基命,听著像是能臣,竟也无力回天?”
徐达目光锐利,捕捉到了关键:“他们的去职,绝非偶然。看接下来——东林党的势力在这一连串犹如惊涛骇浪般的事件衝击之下,就好似那从悬崖之巔急速坠落的巨石一般,瞬间失去了往昔的辉煌与权势,一落千丈,令人瞠目结舌。”
“这么快?”耿炳文失声道,“东林党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即便遭受打击,又何至於崩塌得如此之快?这……不合常理!” 一股诡异的氛围开始在殿中瀰漫,所有人都感到一丝不对劲。
朱元璋的眉头锁得更紧,他也察觉到了异常。覆灭一个庞大的政治集团,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不可能如此轻易。
答案很快揭晓。“就在此时,周延儒、温体仁等那些原本不属於东林党的人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绝佳的时机,趁机鱼贯而入內阁主政,轻而易举地掌控住了朝政的大权。”
“果然!”蓝玉一拍大腿,怒道,“是这帮小人!趁火打劫!老子就知道,背后肯定有人搞鬼!”
李善长却缓缓摇头,面色无比凝重:“恐怕……不止是趁火打劫那么简单。陛下,诸位,此事蹊蹺甚多。东林党何以如此不堪一击?周温等人又如何能如此顺利地掌控大局?这背后,绝非仅仅是权力更替……”
他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疑问。而天幕,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开始深入剖析那隱藏在骤变之下的深层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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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东林党为何会如此之快地遭遇滑铁卢式的失败,其中最为根本的缘由便是人才出现了严重的断层现象。”
“断层?”朱棣疑惑地重复这个词,“什么意思?”
天幕的文字如同展开一幅绵长而悲壮的画卷,缓缓揭示真相:“长久以来,眾多人对於崇禎统治时期的政治格局持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但实际上,事情的真相远非如此简单。” 接著,它详细敘述了“东林八君子”早已凋零,高攀龙被迫害自尽,叶茂才远离权力並早逝的现实。“东林党的人才储备呈现出青黄不接的態势,这使得该党派严重缺乏具有强大影响力的领袖人物以及能够担当重任的中坚力量。”
奉天殿內一片寂静。原来,看似庞大的东林党,早已外强中乾。
“怪不得……”徐达长嘆一声,“无人可用,纵有万千理念,亦是空中楼阁。面对內忧外患,如何能不败?”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天幕继而追溯到更早的根源——“实际上,一开始掌握著实权的东林党人是以倡导温和改良路线的叶向高作为首领。……可是,即便是像叶向高这样的仁人志士,隨著时间的推移,也渐渐对那无休无止且愈演愈烈的党爭心生倦意。” 他连续多次恳请辞官的行为,以及叶茂才的归隱,“恰如其分地詮释了东林党內那一群温和改良派人士的观念。……內心深处的积极进取之火也自然而然地熄灭殆尽。”
“心灰意冷……”朱標喃喃道,竟生出几分同情,“是了,若终日陷於无谓爭斗,抱负难展,確会如此。”
李善长洞察更深:“温和派心灰意懒,退出旋涡。那剩下的……”他的话音未落,天幕已给出答案:“於是乎,在天启朝时期,东林党內真正握有话语权之人当属赵南星所引领的激进夺权派系。可惜的是,正是这样一个派別,竟然沦为了魏忠贤首要攻击打压的目標……经此一劫,魏忠贤几近將第二代东林党的核心骨干势力彻底剷除,使其元气大伤,难以恢復往昔之辉煌。”
“嘶——”殿內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来,早在崇禎之前,东林党的脊樑就已经被魏忠贤打断了!
至此,东林党迅速覆灭之谜才彻底揭开:初代凋零,二代被肉体消灭,温和派心灰隱退,剩下的三代人物如“钱谦益”,虽有名望却被揶揄为“蜀中无大將,廖化作先锋”,更关键的是“手里却没有掌握实实在在的权力”,且被温体仁、周延儒死死阻击在外,根本无法进入权力核心。“作为核心力量的东林党人,由於缺乏一个能够在朝堂之上为其发声的代言人,导致他们长期被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
天幕的信息同样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大明各地的士子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而那层层揭露的残酷真相,更让他们感到一种宿命般的窒息。
黄子澄独自面对青灯,冷汗涔涔。当天幕揭示东林党並非败於一时,而是源於长达数十年的內部耗竭和外部摧残时,他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竟是如此……积重难返,非一战之罪……”他低声喃喃,“那我等寒窗苦读,期盼位列朝班,匡扶社稷……到头来,是否也会被这无尽的党爭碾碎?或如叶向高般心力交瘁,或如杨涟般惨死狱中?”未来的道路,在他眼前似乎布满了荆棘和陷阱。
齐德(未来的齐泰)猛地关上窗户,脸色苍白。东林党人才断层的剖析让他警醒。“无人……竟是无可用之人!”他自言自语,拳头紧握,“空有抱负,若无贤才支撑,党社亦不过是空中楼阁。陛下……若將来我……我绝不能让身边无人可用!”一种迫切地寻求同道、培养后进的想法,此刻悄然在他心中扎根,却也不知这会將他引向何方。
而在家中书房, 方孝孺的反应更为激烈。他“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春秋》,胸膛剧烈起伏。天幕对东林党衰败根源的冷静敘述,在他眼中却成了大明王朝自身机体坏死的证明!“从內里烂掉了!从根子上朽坏了!”他对著空寂的书房,发出痛心疾首的低吼,“君子道消,非因小人强盛,实因君子亦不能持守其道,或隱或死,或激进易折!这朝廷,这世道,竟容不下一点中正平和之气吗?”一种深刻的悲观和“捨身取义”的决绝,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奉天殿內,朱元璋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沉重的无力感所取代。他看著天幕上关於东林党从初代八君子到三代钱谦益的衰落全过程,看著叶向高一次次无奈请辞,看著赵南星死后无人能扛大旗的窘境,最终化作一声长嘆。
“唉……咱算是看明白了。”他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这大明的江山,不是被一股力量推倒的。是自己人斗垮了自己人,是一代不如一代,是能干的被搞死,有心的被累死,剩下的……儘是些钻营拍马的蠢货和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