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叶开终於决定要说了出来。
但丁灵铃已经不忍听了下去,她本就是善良的女孩子,自然明白接下来这个秘密会对傅红雪又多大伤害。
林平川凝视著傅红雪,缓缓道:“你恨他,只不过是因为有人要你恨他!”
但傅红雪全身都在颤抖。若是別人对他说这种话,他绝不会听。但现在说话的人是林平川,他知道林平川绝不是个胡言乱语的人。
叶开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奇特而悲伤的表情,缓缓道:“不错!因为你本来就不是白天羽的儿子!”
他已狠下心来做这个恶人了,这个秘密已经害了太多人,而其中最惨的人,莫过於傅红雪了。
傅红雪突然衝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怒吼道:“你说谎!”
叶开笑得更淒凉。他还是没有否认,傅红雪当然也看得出他绝不是说谎。
他迟疑著,显得更痛苦。
林平川道:“故事其实很简单,正如同丁庄主为了自己妹妹的声誉,將她的孩子认作自己的儿子一样,当年白家夫人在白凤临盆时提前买通了產婆,用提前准备孩子调换走了白凤真正的儿子……”
当年白凤正在晕迷痛苦中,当然不会知道褪褓中的婴儿,已不是自己的骨血。等她清醒时,白夫人早已將她的孩子带走了。
白夫人未出嫁时,有个很好的姐妹,嫁给了一个叶鏢师。
这人叫叶平,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平凡而老实,在武林中虽然没有很大的名气,但却是少林正宗的俗家弟子。
为了不让白家骨血在外寂寂无名,白夫人便將这个秘密告诉了李寻欢,希望由他传授这个孩子武功。
白家夫人心机虽深沉,却並不是个心肠恶毒的女人,在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时,每个女人心机都会变得深沉的。
而且任何人都决不能说白夫人做错了!
因为她本可以更狠毒一些的……
这的確是个悲惨的故事,叶开一直不愿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一定会伤害到很多人。
伤害得最深的,当然还是傅红雪。
傅红雪已鬆开了手,一步步往后退,似连站都已站不住了。
他本是为了仇恨而生的,现在却像是个站在高空绳索上的人,突然失去了重心。
仇恨虽然令他痛苦,但这种痛苦却是严肃的、神圣的。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怜而可笑。他从未可怜过自己,因为无论他的境遇多么悲惨,至少还能以他的家世为荣。
现在他却连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
突然间楼下有人冷冷笑道。
这个声音嘶哑低沉,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很不舒服,可是隨著这语声走上楼来的,却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她身上穿著件曳地的长袍,轻而柔软,脸上蒙著层烟雾般的黑纱,却使得她的美。更多了种神秘的淒艷,美得几乎有今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看见她走来,丁乘凤的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你不该来的。”
这绝色丽人道:“我一定要来。”
她声音和她的人完全不衬,谁也想不到这么美丽的一个女人,竟会有这么难听的声音。
“是你!”
傅红雪咬著牙,但他的刀已经不能出鞘了。
因为这个仇恨已经不属於他了!
他就像是个笑话!
“是我!我本来活得很痛苦,但我现在才知道白凤比我还可怜,她甚至连自己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
丁白云突然疯狂得笑了起来。
仇恨的人们便是如此,她们唯一的乐趣便是亲眼目睹曾经的仇人活得不如自己!
比如眼下的丁白云!
昔年白凤虽然贏走了白天羽的心,但她的亲生骨肉却被人抱走了,十九年来抱著一个不属於自己的孩子,这在她看来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丁白云忽然回头,目光刀锋般从黑纱中看著傅红雪,道:“我只想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傅红雪紧握双拳,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丁白云还在不停地笑,她的笑声疯狂而悽厉,突然抬起手,用力扯下蒙面的黑纱。
傅红雪怔住,每个人都怔住。
隱藏在黑纱中的这张脸,虽然很美,但却是完全僵硬的。
她虽然在狂笑著,可是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这绝不是一张活人的脸,只不过是个面具而已。
等她再揭开这层面具的时候,傅红雪突然觉得全身都已冰冷。难道这才是她的脸?
傅红雪不敢相信,也不忍相信。
他从未见过世上任何事比这张脸更令他吃惊,因为这已不能算是一张人脸。
在这张脸上,根本已分不清人的五官和轮廓,只能看见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刀疤,也不知有多少条,看来竞像个被摔烂了的瓷上面具。
丁白云狂笑道:“你知道为何我的脸变成了这样?”
傅红雪更不能回答,他只知道白云仙子昔日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
丁白云冷冷道:“因为我恨自己,我跟那负心的男人在一起过了七十七天,我想起那一天的事,就在脸上划一刀,但那事却比割在我脸上的刀还要令我痛苦,一共划了七十七刀!
因为那天我在梅庵外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我不愿別人再听到我的声音,我就把我的嗓子也毁了!”
她的话让傅红雪的指尖都已冰冷。他也了解这种感觉,因为他自己也有过这种痛苦!
丁白云看著傅红雪,道:“你虽然不是白天羽的亲生儿子,但你还是有资格將这句话带给白凤,杀死白天羽的人,现在也已死了,可是白天羽却跟这个人合为一体,从今以后,无论在天上,还是在地上,他都要永远陪著我的。”
原来白天羽死后,他的头颅曾被人离奇割下,叶开曾一直寻找白天羽头颅,但一直一无所获。
眼下听丁白云所言,这头颅居然是被她带走了,而且从她言语中分析,她似是將那头颅磨成粉末吞咽了下去。
只是这个残忍的事实,却是让叶开、林平川不寒而慄。
爱到底什么?
值得丁白云这样去做?
突然间两个人好似难以理解丁白云这么样做究竟是为了爱?
还是为了恨?
无论这是爱是恨,都未免太疯狂,太可怕。
“我会……的!”
傅红雪痛苦道。
叶开看著他,目光中也充满了痛苦和歉疚,黯然道:“本来的確早就该告诉你的,我几次想说出来,却又……”
傅红雪的目光一直在避免接触到叶开的眼睛,却很快他说出两句话:“我並不是怪你,因为你並没有错……”
这旬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已转过身,走下楼去,走路的姿態看来还是那么奇特,那么笨拙,他这人本身就像是个悲剧,叶开看著他,並没有阻拦,直到他已走下楼时,林平川突然道:“你无需担心,翠浓就在丁家庄门外等他!”
“你……”
叶开的目光又亮了起来。
林平川淡淡道:“不错!我已提前告诉了翠浓,这个时候任何人都难以抚平他的心,但翠浓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