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頷首,眸中凶光乍现,“就按我说的办,事后记得切断首尾,只是……”
他凝视映雪,语气郑重:“明日庆典,你留在王府,不必隨我同去。”
映雪意欲反驳,却被谢自然按住手:“你不在,我才好放心『失手』。”
十指相触,昧意融融。
乐室內,悄无声息间又起微颤。
窗外暮色朦朧,风卷迴廊,带起纤屑鸣响,恍若刀光剑影磨拭,为明日风雨,先奏了阵寒序曲。
……
翌日,长安校场,红绸缠枪,彩旗猎猎。
梁王庆典,高台连缀,达官显贵按爵就座,金杯映日。
四周甲士环列,手按刀柄,目光扫过场中,却无肃杀,反添几分护卫的安稳。
台下喧腾。
杂戏团的侏儒翻著筋斗,女子走钢丝如踏流云,引得鬨笑阵阵。
另一侧,二十名军士赤膊擂鼓,鼓声如雷,震得地面发颤,却与杂耍的铜锣、观者的喝彩混在一处,竟生出几分野趣。
凭栏而立的贵人不时欢笑,掷出一把铜钱,落在翻筋斗的侏儒身前。
铜雨坠地,满场欢呼更盛。
甲士嘴角微扬,达官捋须頷首,小儿追著杂耍的彩球跑过,带起一阵风……
风里,有酒气,有汗味,还有不分贵贱的喧闹。
这一日,高墙外的江湖远了,高台上的规矩淡了,只余校场里,一城人的喜乐。
梁王庆典当日,满朝公卿无一人敢缺席,连相国也早早抵达校场等候。
午时一刻,四周城墙上的军士吹响牛角,呜呜声震颤天地。
紧接著,“梁王驾到”的喝声威严响起,校场北侧大门內,陡然涌出一队膀大腰圆的武士。
他们个个跨刀持枪,神情肃然,入眼处,足有数百號人;
皆头戴黑幞头,腰围鋥亮革带,脚蹬长靿靴,身著猩红直裾圆领缺胯袍,队列齐整,气势逼人。
武士们甫一入內,便环立校场四周,眉宇间肃杀毕露,衬得校场威严肃穆,令人不敢妄动。
这般景象震慑人心!
高台上的相国正待开口,武士匝匝护卫的华丽马车中,突然传出洪钟般的声音。雄厚如钟,威严自生,穿透层层人墙:
“今日本王庆典,不得无礼。”
话音落,满脸杀气的武士便动了。层层人墙如分海退开,迅捷利落,让出仅容一人过的窄道,足见军纪严明。
相国望著这般肃整军容,胸中暗生凛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沿过道走下高台。
他刚率百官群僚立於台下,便见一眾武士簇拥著一道身影走来,那人身著白蟒袍,面容邪魅狂狷,正是六王爷。
“参见梁王!”身著紫袍、一脸正气的相国率先上前拱手。
“参见梁王!”文武百官紧隨其后,齐齐躬身参拜。
“哈哈!”六王爷看著眼前威服眾生的景象,邪魅狂笑,挥了挥衣袍,“免礼!”
说罢,他携著落后半步的相国及一眾官员,在大批武士护卫下登上高台。
高台宽敞,陈设极简,唯有数座枪矛架的大火盆,烈火熊熊,將周遭城墙映得红光跳动,更添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甫一登台,六王爷袖袍猛甩,身形旋即转定,径直斜坐於高台中央那座比周遭高出六尺的主位之上。
他扫过台上台下、內外恭贺的军民百官,眼底陡然腾起睥睨天下的雄心,仿佛此刻万里江山已尽在掌握。
“擂鼓!助威!”一声断喝掷地有声,他右掌先微微一张,隨即猛地攥紧,满是意气风发的霸道。
剎那间,校场四角的巨鼓同时被擂响,咚咚声如惊雷滚过,震得人耳鼓发麻,连风气都似在这轰鸣中震颤。
四周火光映著他白衣蟒袍上的金线,明明灭灭间,竟生出几分改天换日的凛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