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定閒唤作师妹的不是別人,正是白云庵主,恆山三定中的定逸师太。
定逸师太性子本就直率,闻言略一沉吟,便开口道:
“巩家堡在太原东南郊三十里处,原是个寻常村落庄子,只是这庄子何时成了魔窟?”
话音落下,定逸双目一瞪,盯著裴玉霜严声肃问:“裴家主,你这魔窟一词从何说来?”
裴玉霜知晓,这定逸师太是出了名的性子刚直,当下不敢怠慢,定了定神,將经过缓缓道来:
“师太有所不知,裴某昨日收到贵派请柬,今早便动身赶来清莲庵,欲与诸位匯合。
岂知方才出太原城,就撞见三个行踪诡譎的汉子,他们穿著短打,腰里藏著兵刃,眼神躲闪,瞧著就不像良人。
我念及近来魔教长老潜入山西的消息,便疑心他们是魔教中人,当下没敢声张,悄悄跟了上去。”
言至此,他面现惊悸,话音中犹带著三分后怕:
“诸位有所不知,待裴某一路追踪至巩家堡之后,方才发觉,那堡寨不知何时竟已改头换面,成了魔教巢穴!
从外看去虽仍平静,內里却儘是魔教妖人,有穿各色服饰的教眾,更有数个气势逼人的老魔坐镇!
院內酒肉横陈,议事时满口皆是『灭恆山』,『毒华山』的歹毒计谋,真真是个魔窟!当真令人胆寒!”
他继而细述如何扒下一名落单教眾的衣衫,乔装潜入魔窟,窃听得魔眾密谋。
连谢自然等人“分而击之”,“假扮信使下毒”的诡计都探听得明明白白。
后又道如何趁群魔不备,凭著一身“飞云纵”轻功脱身赶来报信。
越说,他声调越是低沉,堂內眾人的面色也愈发凝重。
待裴玉霜说罢,禪堂內竟一时寂然无声,唯闻窗外松涛阵阵。
不知沉寂了多久,禪堂左侧忽传来一道洪钟般的声音:
“我且问你,你可確定那魔教长老起了內訌?
桑长老与卢长老,当真被一个姓谢的长老一招击伤?”
裴玉霜循声望去,但见定閒师太左侧下首第一个蒲团上,盘坐著一位黄衫老者。
此人身形魁伟,却裹著一身松垮赘肉,宽肩厚背在蒲团上坐落,竟占去大半位置。
虽体態圆硕,却自有一股雄浑气势,双眸精光四射,面额宽广,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便知是內家功夫登峰造极的高手。
尤其对上老者眼中那抹近乎无情的冷厉时,裴玉霜没来由心头一凛,竟不敢直视。
下意识將目光转向正座的定閒师太,神色间颇见拘谨。
定閒师太不知他心中忌惮,只道他认不全堂中高人,不敢贸然应答,便温言道:
“倒是贫尼疏忽了引荐。”
说著抬手引向那黄衫老者,“这位是嵩山派的丁勉师弟,江湖人称『托塔手』。”
“丁勉?!”
裴玉霜身子猛地一震,眼中闪过惊诧之色,急忙重新打量那老者,心底暗自称奇:
原来这便是名震江湖的嵩山二太保!
这般不怒自威、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势,果然不负嵩山太保之名!
他正欲拱手施礼,定閒师太已转向丁勉身侧之人,继续引见:
“这位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岳掌门。”
裴玉霜顺势望去,但见那人身著一袭青衫,轻袍缓带身如修竹,手中执一柄素麵摺扇,面如冠玉,頜下五柳长须梳理得整整齐齐;
眉宇间满是温润正气,举止从容尽显谦谦君子之风,当真配得上“君子剑”三字。
岳不群见他望来,当即拱手作揖,语气谦和却不失气度:
“岳某见过裴兄。”
“岳掌门客气了!”裴玉霜连忙回礼。
相较丁勉那般迫人的威势,岳不群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令他方才紧绷的心神稍松,不由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定閒师太又指向岳不群身旁:“这位是岳掌门的夫人,『华山玉女』寧中则寧女侠。”
裴玉霜举目看去,但见岳不群身畔端坐著一位褐裙妇人:
虽已届中年,却风姿绰约、端庄貌美,眉宇间自有岁月积淀的温婉韵致;
云鬢梳得一丝不苟,仅以一支素银簪固定,雾鬢风鬟间透著清雅气度。
她静坐在这禪意盎然的庵堂之中,恍若一尊带髮修行的女菩萨般嫻静。
当真当得起“杏雨梨云,玉貌容”八字评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