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神王府,往日象徵无上权柄与煊赫荣光的朱漆大门,此刻被沉重的素白所覆盖。
府邸內外,一片死寂,唯有寒风捲动九丈高的玄黑招魂幡,发出猎猎作响的呜咽,如同百万北境英魂的悲泣。
纸钱如暴雪般翻飞,铺满了王府门前十里长街,每一步踏上去,都发出簌簌的哀鸣,將肃杀与悲凉深深烙印在每一个踏入这片白域的人心头。
王府正厅,灵堂高设。
灵堂最深处,秦皇亲笔所书的巨大輓联高悬,墨色如血,笔力千钧,力透绢背: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枪曾当百万师!”
字字如刀,似泣似诉,诉说著一位盖世神王的绝世功勋与无尽悲凉。
灵柩正前方,一道挺直如松的素白身影跪坐在蒲团上。
长公主秦月瑶,这位以美艷与铁腕闻名京都的帝国明珠,此刻褪去了所有华彩,一身縞素,衬得她那张顛倒眾生的脸愈发苍白,如同上好的冷玉。
没有眼泪,没有哀嚎,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那双曾倾倒眾生的凤眸,此刻空洞地凝视著丈夫的战甲。
“母妃……”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顾长生同样一身素服,跪在秦月瑶身旁。
“父王英灵不远,您要保重身体。”
他垂下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无人能窥见那阴影下,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与如释重负的复杂光芒。
灵堂外,哀乐低沉呜咽,却压不住府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的喧囂。
王公贵族,文武大臣,世家门阀的代表,甚至各大宗门的使者,络绎不绝地涌入王府弔唁。
哀戚的假面下,是各怀鬼胎的试探与心照不宣的揣测。
顾长生耳力极佳,那些刻意压低、却又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如同阴冷的毒蛇,丝丝缕缕钻入他的耳中:
“唉!天妒英才啊!顾神王何等人物,竟遭此横祸!”
一位老將捶胸顿足,声音洪亮,引得周围一片附和。
但紧接著,他身边一个文官模样的便压低声音:“老將军,您真以为只是蛮族伏击那么简单?蛮族各部互相攻伐数百年,血仇深似海,谁有这么大能耐让他们放下仇怨联手伏击神王?”
“哼,蛮族?”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带著毫不掩饰的讥讽,“他们要有这手笔和脑子,北境早就不是大秦的了!我看啊……这背后……”
话未说完,便被同伴猛地扯了下袖子。
“噤声!你不要命了?没看到二皇子殿下都亲自来弔唁了吗?”
同伴紧张地朝灵堂入口方向努了努嘴。
只见一位身著素色蟒袍、面容俊朗却带著几分阴柔之气的青年,在眾多侍卫簇拥下,正一脸沉痛地步入灵堂。
正是当今秦皇的次子,二皇子秦世渊。
他步履沉重,对著顾战天的灵位深深三鞠躬,眼眶微红,情真意切。
然而,当他转向秦月瑶和顾长生表达慰问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精芒,却未能逃过顾长生低垂眼瞼下的余光。
“嘖嘖,神王一倒,这北境三洲百万雄兵,还有那数不尽的矿脉、灵田……”
角落里,几个勛贵子弟交换著心照不宣的眼神,其中一人轻佻地低笑,“嘿嘿……怕是要重新洗牌嘍!
不知会落到哪位將军手里?赵大將军跟他的手下,可都摩拳擦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