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封信,就是穿心的毒药。
李四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滑过脸颊,滴落在官服的衣襟上。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这些东西,怎么会落到岳凉的手里。
张三那个蠢货!
“岳大人……”
李四的声音,乾涩沙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傲慢。
“下官……下官只是一时糊涂。”
“求大人看在王大学士的顏面上,饶下官一次。”
他搬出了自己最后的靠山。
“王甫?”
岳凉念出这个名字。
他走到李四面前,俯下身。
“你以为,我今天来这里,目標是你吗?”
李四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你……”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岳凉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你在我眼里,连条狗都算不上。”
“你只是一个引子,一条能把王甫,把整个王家都拖下水的引子。”
李四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终於明白。
这不是一场针对他的审查。
这是一场战爭。
一场,针对四大家族的战爭。
而他,只是战场上第一枚被牺牲掉的棋子。
“不……你不能这么做……”
李四的声音里带著哭腔。
“王家势力遍布朝野,你斗不过他们的,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岳凉直起身子。
他从怀中,缓缓掏出那块金牌。
他没有说话,只是將金牌放在了桌上。
李四的视线,落在了那块金牌上。
当他看清上面雕刻的两个古篆时,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侥倖,都化为了齏粉。
如朕。
这两个字,拥有一种碾碎一切的力量。
李四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本官,再给你两个选择。”
岳凉的声音,重新恢復了平淡,却像是来自九幽的宣判。
“第一,本官现在就以『贪墨国帑、结党营私』的罪名,將你下狱。”
“这些证据,足以让你满门抄斩。”
“你的妻儿老小,都会因你而死。”
李四的嘴唇,哆嗦著,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二。”
岳凉停顿了一下,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做我的证人。”
“把你和王甫之间,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一五一十地写下来。”
“指证王甫,是如何利用职权,安插亲信,侵吞国家財產的。”
“本官可以上奏陛下,免你死罪,只將你一家流放岭南。”
“虽是苦寒之地,但总归能留下一条命。”
岳凉的话,在寂静的公房里迴荡。
流放岭南。
或者,满门抄斩。
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选择题。
李四趴在桌上,拿起笔,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又一团的污跡。
他抬起头,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著岳凉。
“大人,此话当真。”
“本官,从不开玩笑。”
岳凉收回了金牌与铁盒。
“写吧。”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
“本官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公房,没有再看李四一眼。
赵龙跟了上来。
“大人,就这么放著他?”
“他跑不了。”
岳凉站在院子里,看著天上的云。
“他也没有別的选择。”
一个时辰后。
李四失魂落魄地从公房里走了出来。
他將手上那份写满了字的供状,颤抖著递给了岳凉。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內阁大学士王甫,在过去数年间,利用门生故吏,在工部、户部等要害部门安插人手,將朝廷的工程项目,当成自家產业,中饱私囊的种种罪状。
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每一笔,都足以让王家万劫不復。
岳凉接过供状,仔细看了一遍。
他將供状收好。
“李大人,明日早朝,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四面无人色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从他写下这份供状开始,他就已经背叛了王家。
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岳凉带著赵龙,离开了工部衙门。
身后,是无数道敬畏、恐惧、混杂著些许幸灾乐祸的视线。
扳倒贾家,只是让京城官场地震。
而今日,岳凉在工部的所作所为,则是在告诉所有人。
海啸,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