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外的军营,连绵十里,像一头巨大的凶兽,匍匐在萧瑟的平原上。
营地里,一片肃杀。
高大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一个斗大的“秦”字,已经洗得有些发白。
岳凉的官船,在几艘巡逻船的护送下,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军营外的码头。
消息,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军营。
钦差大臣来了。
带著二十万两犒赏三军的银子来了!
码头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不是寻常的士兵,而是一群身披重甲,腰挎长刀的將校。
他们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却自有一股百战余生的彪悍之气,扑面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中年將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铁甲,没有戴头盔,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古铜色的皮肤,刀削斧凿般的轮廓,一道伤疤,从他的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凶悍之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
他就是大顾王朝的镇远大將军,北境的定海神针,秦烈。
岳凉走下船板,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
岳凉的眼神,平静如水。
秦烈的眼神,则像一头打量猎物的猛虎,充满了审视,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岳凉没有穿官服,依旧是一身青色儒衫。他身后,跟著赵龙和二十名羽林卫。
这副派头,在金陵城,足以震慑宵小。
但在这里,在这座铁与血铸就的军营里,显得有些单薄。
岳凉走到秦烈面前三步远,停下。
他没有像之前的那个小军官一样,被秦烈的气势所慑。
他只是微微一拱手。
“御史中丞,岳凉,见过秦將军。”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秦烈没有立刻回话。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还在上下打量著岳凉。
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儿子还年轻的读书人,和那个在京城搅动风云,把四大家族耍得团团转的御史中丞联繫在一起。
太年轻了。
也太……文弱了。
军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细皮嫩肉的白面书生。
“岳大人。”
良久,秦烈才开口了。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沙哑,而又有力。
“圣旨呢?”
他没有客套,没有寒暄,一开口,就要最关键的东西。
军队调动,粮餉发放,这都需要圣旨。
没有圣旨,你就算拉来一座金山,他也不敢收。
这是规矩。
军中的规矩。
他身后的那些將校,也都看著岳凉。
他们也想知道,圣旨在哪里。
二十万两银子,確实让人心动。但没有圣旨,这就是一笔要命的钱。
岳凉笑了。
“秦將军,你觉得,从京城到这里,是圣旨跑得快,还是我的船跑得快?”
他反问了一句。
秦烈眉头一皱。
他身后的一个副將,忍不住站了出来,冷哼一声。
“岳大人,军中无戏言。没有圣旨,一切都是空谈。我们只认圣旨,不认人。”
“说得好。”岳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他转过身,对著船上喊了一声。
“赵龙,开箱。把东西,都给將军们,搬下来。”
“是!”
赵龙早就等著了。
他一挥手,船上的羽林卫们,立刻行动起来。
“砰!”
第一口箱子,被抬了下来,重重地放在码头的空地上。
箱盖,是打开的。
满满一箱的白银,在阳光下,闪烁著刺眼的光芒。
码头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些久经沙场的將校们,虽然不像之前那些小兵一样失態,但他们的眼神里,也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砰!”
“砰!”
“砰!”
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四十口大箱子,被一口一口地,从船上抬了下来。
四十口箱子,全都是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