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出来,林默去理髮店把他那一头披肩长发剪了,换了个利落短髮造型。
毕竟那个年代,在摇滚圈混的穴头和歌手不留头飘逸的长髮,仿佛就不是这小圈子里的人。
但是晚上去谈生意,要显得精神干练些。
理髮、剃鬚、净面。
“不愧是国营店的老师傅,这手艺就是强!”
看著镜子里的“自己”,林默感觉仿佛像换了个人似的。
原本三块的价格他直接给了五块,这让五十多岁的老师傅高兴得不行。
俗话说:贵人不顶重发。
一身轻鬆的回到家,林默掏出纸笔將之前的计划又反覆推演了几遍,从人物性格、到心理反应、再到话术……
“加上陈金宝的话,让他注资的可能性应该在七成以上……够了!”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拆了盒“华夏鱉精”——
虽然其成分只是红水,甚至被曝光后,工厂里连个王八壳都没有,但~至少能补。
看了眼掛钟——21点39。
“差不多了。”
林默换上烫熨平整的黑色西服,对著镜子整理好仪容后转身出门。
……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明洛市“金嗓子”卡拉ok夜总会內,震耳欲聋的鼓点混著略带山鲁腔的歌声,狠狠砸在林默耳膜上。
大厅角落的舞台上,乐队正在卖力演出。
舞池里挤满了人,喇叭裤和碎裙们正隨著音乐扭腰摆臀。
林默穿过攒动的人潮,看向舞台。
舞台上方拉著块红布横幅——“热烈欢迎『青色风沙』乐队”的黄字在光影里跳动。
正在台上表演的黄一渤看到林默后,朝他挥挥手。
林默点了下头,朝著后麵包房走去。
“老板请您进去。”
服务员推开了门——屋內足有五十多平,装修的金碧辉煌。
巨大的软包內,环形沙发占据了大半空间,水晶吊灯投下昏黄曖昧的光。
一股混合著香水、雪茄、洋酒和烤串的油腻味儿,直衝林默鼻腔,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坐在环形沙发中央,一只戴著金戒指的肥手,在身旁年轻女孩紧绷的红色漆皮短裙下来回摩挲。
手的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不,甚至都不能叫胖,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却有著两百五六斤的体重,一件红色t恤被撑得没有一丝皱褶,就像一个肉团嵌在沙发里。
而他正是林默今晚要见的正主——宏图建筑公司老总,陈彪!
林默的到来让陈彪有些不悦,他扫了眼后,朝角落沙发处努了努嘴。
“来了?坐。”
声音中带著几分酒意:
“前天楼盘演出弄得不赖,挺给俺长脸了。喏,那边有酒,自己倒。”
“谢谢陈总。”
林默点头坐下,端起那杯顏色诡异的“人头马”,抿了一小口。
刺鼻的酒精味混著廉价香精直衝喉咙。
趁没人注意,他把大半杯酒悄悄倒进一旁的发財树。
“对了,听说鲁豫剧社的秋老板最近在明洛市?你搭个线,叫她来这儿唱两段,陪哥喝几杯,价钱隨你开。”
陈彪大喇喇的样子让林默眉峰微蹙:
“陈总,唱戏的角儿有她们的规矩,如果只是登台唱戏,我可以去试试;但『陪酒』……对不起,这活我接不了。”
他知道,对方说的“陪酒”不止是陪酒而已。
包房里的空气顿时一滯。
陈彪脸上的笑慢慢收了,手指在女孩腿上重重捏了把。
女孩哆嗦了下,却不敢出声。
“俺也就这么一说,”
端起酒杯,女孩连忙倒酒。
“彪哥悠著点喝嘛,这洋酒呀……劲儿大著呢,后头可猛得很呢。”
女孩声音甜得像浸了蜜。
“这点酒算个球!咳咳,洋鬼子就抽这?这能有红塔山好抽?”
“滋啦——”
陈彪皱眉咳了两声,一脸嫌弃地將雪茄扔进酒杯:
“想当年老子白手起家时,一瓶老白乾、两包红塔山,一干就是半宿!”
他拍著胸脯炫耀,震得脖子上小拇指粗的金炼子哗啦啦响。
女孩换了个乾净酒杯,点上根红塔山,自己先吸了两口让烟燃得匀实些才递了过去,声音更软了些:
“彪哥肯定厉害呀,不过酒喝多了还是伤身子嘛。”
陈彪微眯著双眼接过烟,一口入肺:
“还是你这妮儿嘴巴甜。”
眼尾扫过角落里始终没吭声的林默,嘴角撇了撇从鼻子里把烟喷了出来:
“中啊,有骨气。但丑话说前头,不帮这个忙,那笔尾款……怕是没那么好结……”
他指尖在菸灰缸沿敲了敲,话里带著玩味,也带点施压:
“说起来,上周那场秀,你小子报的那个价……嘖,十一万?”
陈彪身体微微前倾,浑浊的眼睛盯著林默:
“年后老子放出话,俺儿命名的小区楼盘开售当天必须请那几位角儿来撑场。明洛这地界儿,能凑齐那几个角儿的穴头,掰著手指头数也就那么两三个老油子,可他们嫌十三万太少,说来说去还是让俺加钱!”
陈彪抽了口烟继续说道:
“你混的不如他们,居然还主动少了二万?最后还真他娘的把人给俺找来了?!而且场子也弄得漂亮……俺当时就在想,你哪来这么大的能耐,嗯?”
目光审视著林默,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破绽。
林默依旧面无表情,可左手却不自主的握紧,他迎著陈彪的目光,声音平淡:
“陈总您满意就好。价儿,是我报的,活儿,是我接的,我们规矩归规矩,尾款是尾款。”
陈彪看著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眼角猛地跳了跳,捏著菸头的手指骤然用力,“碾”地一声把菸蒂狠狠摁进菸灰缸,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
“规矩?哈哈……”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肥硕的身体靠回沙发:
“中啊,你有规矩,有骨气!那俺倒要瞅瞅,这规矩和骨气,能不能让你要回那六万块钱!”
陈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本就打算借著对方来收尾款时探探底。
因为这人——没说实话!
包房里的空气又是一滯。
可还没等他发作,包房门被轻轻敲响,服务员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说:
“彪哥,陈小姐那边唱完了,您看……是让她回去休息,还是……?”
“让她进来!陪老子喝两杯润润喉!”
陈彪忽的提高音量,没好气地朝服务员吼去。
门开,一个扎著双马尾的女孩走了进来——
上身亮片缀边的白短 t,搭配高腰牛仔热裤,脚下是双洗得发白的白色帆布鞋,不算华贵,却挡不住那股青春的少女气息。
女孩长得眉清目秀,虽然涂著浓妆却也掩盖不了她的纯。巴掌小脸衬著挺翘鼻樑,嘴唇粉润得恰到好处,眉梢带著未染尘埃的清亮,又有几分宝湾女孩特有的温软。
“陈老板。”
女孩走到桌前,软糯的腔调中带著疏离和害怕。
“来来来,晴晴,坐这儿!”
陈彪拍拍另一边的空位,目光在她身上扫视,带著毫不掩饰的贪婪,
“唱累了吧?喝杯酒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