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竹的视线落在那盏小小的油灯,扯了扯嘴角,儘量放缓声音。
“不是说头疼嘛,怎么不早点歇著?”
李彦舟淡淡回道:“白天睡多了,现在睡不著,看会儿书。”
吴秀竹不悦地道:“这油灯,不费油?”
“家里现在什么光景,你不知道吗?”
李彦舟垂下眼,目光重新落在书上:“也不差这点灯油钱。”
吴秀竹勃然大怒,心里的不满与愤恨再压抑不住,劈头盖脸骂起来。
“还要我怎么跟你说,现在家里得齐心协力支持你表哥,你就不能懂事点?”
“你爹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来,他做活计那么辛苦,你怎么不想著跟著你爹学点木匠手艺,帮他分担一下!”
“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本事!”
“学到手,一辈子饿不著!”
“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家你不该出点力吗?”
“我把话掰开揉碎了说给你听,你怎么就是不听,非要和我对著干?”
吴秀竹的话还没说完,李大田就快步跑了过来。
“秀竹!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累了吗,快回屋歇著。”
吴秀竹立刻扭过头,没好气地瞪著他。
“怎么了?我和我儿子说话都不行吗?你是怕我吃了他?”
李大田不回她的话,只对李彦舟道:“彦哥儿,你受了伤,早点歇著,別看了。”
说完半拖半拽地將吴秀竹往房里拉。
“秀竹,走走走,你也回去歇著。”
李彦舟衝著李大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明天的事至关重要,他得抓紧时间磨刀,不想为这些琐事分心,更不想和吴秀竹起衝突。
他走到门边,把门拴好,回到桌前,拿起《论语集注》,继续看起来。
吴秀竹被李大田拉回屋里,房门一关,就用力甩开了李大田,隨手抓起桌上的小笸箩,狠狠扔到李大田身上。
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就是这么惯著他!”
“我才说他两句,你就跑过来护著!”
“现在好了,惯得他胆子越来越大,都敢顶撞我了!”
吴秀竹越说越气,瞪著李大田:“你听见他怎么跟我说话的吗?那话是对他亲娘说的吗?”
“还有他那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就好像我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哪里有半点做儿子的恭敬!”
李大田眼疾手快地抓住小笸箩,轻轻放回桌上,嘆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把背对著她,温声细语地劝她。
“秀竹,消消气,消消气,你有什么不高兴,就打我,我不怕打,你千万彆气坏身子。”
吴秀竹气得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两巴掌。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个没良心的,只知道和那白眼狼一块气我,把我气死了,你好重新討房年轻的!”
“冤枉啊,秀竹,我绝没有这个心思。“李大田哄道,”我只是想著你刚跟彦哥儿说了不让他念书了,他心里头不舒坦,就让他自己待会儿吧。”
吴秀竹更生气了:“不舒坦?他就是天生的脾气不好!”
“他这个样子,就算真让他读出点名堂来,將来也成不了大器!”
“哪像贵哥儿,人聪明,品行也好……”
李大田眉头皱了起来,想到了儿子刚才说的话。
他抓住吴秀竹软绵绵的手,把拉到床沿边坐下,跟她算帐。
“说起贵哥儿,不管他能不能考中秀才,这读书总得要钱吧。”
他指著自家简陋的屋子道,“咱们家现在这个光景,上哪儿去给他凑银子?”